雷豹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对往昔艰辛的感慨和对眼前人的深深感激
“是,小姐记得一点没错,那天要不是您恰巧路过,给了我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又帮我赶走了那帮混蛋,我可能真就冻死饿死在那儿了。”
“何止一个包子,”
晨芜笑着补充道
“你那会儿饿疯了,接过包子三口两口就吞下去了,差点没噎背过气去,还是我赶紧给你灌了半碗凉茶才顺下去。
瞅你那吃相,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让小姐见笑了……”
雷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沉浸在温暖的回忆里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就知道蛮干。”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晨芜豁达地摆摆手。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从雷豹最初如何靠着敢打敢拼和晨芜偶尔的指点,从码头扛包开始,一步步站稳脚跟
到他后来抓住机遇,涉足建材运输,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甚至有过濒临破产的绝境;再到他终于时来运转,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晨芜时而插科打诨,调侃他当年的糗事,时而点头认可他的某些决断。
雷豹则是有问必答,态度恭敬中透着发自内心的亲近,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愿意听她教诲的年轻人。
老黄也时不时插话,分享一些雷豹离开后发生的趣事,阿玄则偶尔毒舌点评,引得众人发笑。
不知不觉,竟然聊了快一个小时。
桌上的那壶凉茶早已见底,食盒里的点心也消灭了大半。
趴在柜台上的阿玄,早已对这种缺乏实质性食物贡献的冗长谈话失去了兴趣,脑袋枕着爪子,打起了小呼噜。
“行了,”
晨芜最后拍了拍手,结束了这场跨越半个世纪的叙旧
“天也聊了,旧也叙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你的心意,我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收到了,心里很暖和,但是这些东西,”
她再次指了指那些贵重的礼物,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真的得带回去。”
她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雷豹深知她的脾气,一旦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虽然心中仍有遗憾,但也不再坚持。
他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黄也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到铺子门口,雷豹忽然转过身,对着晨芜,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无比郑重
“小姐,大恩不言谢,往后岁月,但凡您有任何吩咐,无论大小,无论何时何地,雷豹和手下这帮兄弟,定义不容辞!”
晨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也是暖暖的,她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知道啦,知道啦,你这份心比什么都强,快回去吧,好好照顾家里人,把生意做得堂堂正正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目送着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狭窄的巷口,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晨芜才轻轻掩上铺门,背靠着门板,叹了口气。
老黄一直在旁边安静地陪着,此时才开口道:“小姐,雷豹此人,倒也确实算是有情有义,一片真心可鉴。”
“是啊,”
晨芜转过身,走回屋内,阳光透过窗纸,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就是因为他是真心实意的,所以这钱和东西,才更不能收,无功不受禄钱财来得容易,这因果业力也就跟着来了,太重,背不起。”
她走到柜台边,轻轻抱起还在打盹的阿玄,熟练地挠着它的下巴。
阿玄在睡梦中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
“清清白白地挣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晨芜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在对老黄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满整个铺子,照在那些精致的纸扎品上,照在那一人一猫身上,空气中弥漫着点心残留的甜香和淡淡的檀香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安详。
半个世纪的别离所带来的生疏感,似乎就在这一场漫长而琐碎的家常闲谈中,悄然消融殆尽。
……
深夜十一点,都市的喧嚣逐渐沉降。
张薇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冰冷的写字楼玻璃门,深夜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熟练地戴上耳机,点开播放列表,一首节奏明快的流行乐响起,试图驱散加班带来的身心俱疲。
作为广告公司的项目骨干,连续几天的熬夜赶工几乎榨干了她的精力。
步行不到十分钟,那座名为“铂宫”的豪华公寓楼便映入眼帘。
这是她奋斗多年的成果,也是她沉重的负担。
大堂依旧灯火通明,却空旷得有些瘆人。
夜班保安歪在接待台后的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对晚归的她只是机械地抬了抬眼皮。
张薇径直走向b座的2号电梯。
按下“15”的按钮,电梯门无声地滑拢,光可鉴人的不锈钢内壁映出她苍白憔悴的倒影。
她习惯性地倚靠在轿厢壁上,重新点亮手机屏幕,无意识地滑动着社交媒体的信息流,试图用这片刻的麻痹忽略身体的抗议。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规律地跳动:1… 5… 10… 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楼层显示牌上的数字刚刚跳变成“13”的一刹那
“滋——啪!”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闪烁,光线明灭不定,映得轿厢内鬼影幢幢。
同时,电梯猛地一顿,传来一声沉闷的“哐当”声,运行戛然而止,短暂的失重感让张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音乐声被隔绝在外,突如其来的死寂中,只剩下她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她惊惶地摘掉耳机,紧张地抬头,死死盯住楼层显示器,那个鲜红的“13”如同凝固的血液,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又坏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心底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13这个数字,像根无形的刺,扎得她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右手食指颤抖着伸向那个鲜红色的紧急呼叫按钮。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右脚底板猛地窜起!
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阴湿、污秽、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寒!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平稳踩在地板上的右脚,脚跟依旧踏实,但前脚掌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分明的凸起物上!
就好像在平坦的地面上,凭空多出了一级看不见的、散发着浓重寒意的台阶!
“啊——!”
张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右脚,巨大的恐慌让她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她惊恐万状地瞪大双眼,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瞪着刚才站立的地方,光滑的地板反射着惨白的光,空无一物!
幻觉?
疲劳过度?
不!
那触感太真实了!
右脚心残留的冰冷和压迫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