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关于周家奶奶诈尸、招惹了不干净东西的流言就在村里悄悄传开了。
前来吊唁的亲友们神色都带着几分不自然,脚步匆匆,不敢在灵堂久留。
整个白天似乎还算平静。
但到了傍晚,帮忙的村民在收拾院子时,在灵堂侧面的窗户底下,发现了一只被撕扯得稀烂、内脏流了一地的死鸡,鸡脖子上有着明显的啃咬痕迹,绝不是黄鼠狼或者野狗能造成的。
消息传到表叔公那里,他沉默了很久,才喃喃道:“它…它还在…而且越
来越凶了…”第二夜,守灵的人更多了。
除了周家三兄弟和周磊,还有几个胆大的堂兄弟和侄子,加上表叔公,几乎把灵堂挤满了。
为了壮胆,也为了照明,他们在灵堂四角都点上了粗壮的牛油蜡烛,门窗上贴满了表叔公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旧符箓。
前半夜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平静中度过。
无人说话,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瞟向那口安静的柏木棺材,仿佛那里面装着一颗定时炸弹。
周建国熬得双眼通红,哑着嗓子打破沉默:“表叔公,我妈这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表叔公盘腿坐在蒲团上,捻着念珠,缓缓摇头
“现在还说不准,但肯定不是善茬。秀英妹子生前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得罪过什么?”
二叔接口道:“我妈性子是倔,但一辈子与人为善,能得罪谁?至于不干净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走之前那几天,她确实老说胡话,什么‘它要带我走了’、‘躲不过了’…还总指着后山的方向。”
“后山…”表叔公眼神一凛,“那老林子深处,确实有些年头久远的东西…”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起初是极其轻微的“嚓嚓”声,像是用指甲尖在木头上轻轻刮擦。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很快变得清晰、急促起来
“叩叩叩!刺啦!刺啦!”
是疯狂的抓挠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仿佛里面的人正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破棺而出!整个棺材都开始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妈!妈您别这样!您别这样!”周建国再次扑到棺材边,带着哭腔喊道。
但回应他的是更猛烈地抓挠和撞击,棺盖被震得嘎吱作响!
“都退后!离棺材远点!”
表叔公猛地站起,厉声喝道,同时抓起一把糯米撒向棺材。
糯米打在棺盖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但棺内的抓挠声只是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加狂躁的力度响起!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灵堂两侧,那些奶奶秀英生前亲手扎制、栩栩如生的纸人纸马、金童玉女,此刻竟然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地将头部转向了棺材的方向!
用那双用墨笔画出来的、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剧烈震动的棺木!
而且,它们脸上那原本显得呆板恭敬的表情,此刻也统一变成了向上弯曲的、极其诡异恐怖的笑容!
“纸人!纸人转头了!”
一个年轻的堂侄吓得尖叫起来,连滚爬爬地往后躲,撞翻了一个烛台。
“它们…它们在笑!”
另一个胆子稍大的堂兄也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
表叔公脸色大变,抓起桃木剑指向纸人,口中念念有词,但那些纸人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注视”着棺材。
突然,院子里的狗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然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全村的狗都疯狂地吠叫起来,中间夹杂着鸡鸭惊恐的扑腾声和远处牛棚里老牛不安的哞叫。
整个村庄的牲畜,仿佛都感知到了极致的恐惧,陷入了歇斯底里的骚动。
灵堂里,那几盏牛油蜡烛的火焰猛地蹿高,颜色变得幽蓝,然后“噗噗”几声,相继熄灭!
只剩下棺头那盏长明灯,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昏黄的光。
“建国!磕头!快!继续磕头!求你娘安息!”
表叔公嘶哑着嗓子喊道,他自己也对着棺材连连作揖
“秀英妹子!收手吧!惊扰了活人,你到了下面也要受苦的啊!”
周建国闻言,更加用力地“咚咚”磕着响头,额头早已血肉模糊,鲜血糊了满脸,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泣不成声地反复哀求。
二叔、三叔也反应过来,跟着跪下拼命磕头。
或许是儿子们带着血的哀求起了作用,或许是别的原因,棺内那狂躁的抓挠声和撞击声,渐渐地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而那些转向棺材的纸人,也仿佛失去了支撑,脑袋慢慢地、僵硬地转回了原来的方向,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消失了。
院外牲畜的骚动也逐渐平息。
蜡烛被重新点燃,但灵堂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巨大的惊恐和疲惫。
表叔公颓然坐回蒲团,喃喃道
“越来越凶了…这东西的怨气,一晚上比一晚上重…”
第三天,出殡日。
周家老宅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但气氛却比前两夜更加凝重、恐慌。
大家都听说了前两夜的怪事,前来送葬的亲友们站得离灵堂远远的,交头接耳,眼神恐惧。
八个体格魁梧的杠夫已经就位,领头的王叔是远近闻名经验丰富的老人,此刻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往日的沉稳。
起棺前,王叔面色无比严肃,用掺了朱砂的糯米在棺材周围厚厚地撒了一圈。
然而,当糯米撒在棺材头部下方的地面时,周围的人惊恐地看到,那些米粒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然微微弹跳起来,并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污秽之物发生反应!
王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运足中气喊道:“起——棺——!”
八名杠夫齐声呼和:“嘿——哟!”他们腰背同时发力。
可那棺材如同在地下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王叔抹了一把额头瞬间渗出的冷汗,声音都变了调
“我抬了一辈子棺,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沉的!再加人!”
又立刻来了四个壮汉,十二个人围住棺材,喊齐号子,一起用力。
个个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脚下的青砖都被他们发力踩得微微裂开,可那口棺材依旧如同山岳,撼动不了分毫!
“不行…抬不动…”
“太重了…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拽着…”
杠夫们纷纷泄气,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像是闷笑又像是呜咽的“咕噜”声。
“妈…妈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让您入土为安啊!”
周建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听到那诡异的声响,跪倒在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