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开着车出来,林县长打开后门,“赵金兰同志,请上车。”
金兰从没坐过小轿车,有些害怕。但为了家俊,也是拼了。
她小心地坐进去,半个屁股挨着皮垫子,生怕给弄脏了。
林县长坐到副驾驶上去,和金兰聊天,“你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啊?”
“我啊,种地、收药材、喂兔子。反正农村里有什么活我就干什么。”
“今年分田到户,庄稼长得怎么样?”
“已经收了一茬麦子了,除去交提留的,还能剩不少。每个月吃两顿面,应该可以的。”
“你们花钱指望卖麦子吗?”
“我有自己的生意啊,我天天收购药材,再上县里来卖,挣个苦力钱。”
“一年能换一次新衣服吧?”
“我们村,有的人家能行,有的不行。就像我村的姚贵,身体残疾,还没有儿女,生活很困难,每年我会给他做一身衣服!”
“哦,看起来扶贫工作,任重而道远啊。小齐,金兰同志说的这些,你都记下来。”
“是,林县长!”
“小姑娘,你多大了?你和魏家俊是什么关系?”
“回县长,我今年二十一了,魏家俊是我对象。”
“哦?你们是自由恋爱,还是媒婆说的?”
“算是半自由恋爱吧?双方都有意,托了媒婆上门提的亲。”金兰不好意思地道。
人家都说县长堪比总理,每天日理万机的,咋还关心起小农民的婚姻大事了?
“哈哈,好!”林县长难得的脸上开了褶。
“现在的农村啊,就要有新风貌,一边控制人口,一边让农民和谐安乐。金兰,看你对你对象这么用心,魏家俊的事,我们管定了!”
林县长在县委里,所听到的声音,都是恭维声。即使下乡视察,有接触到农民,那也是村里的官们教过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乱说的。
想要听到一句实在话,比登天还难。
县城并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县公安局。这时候,公安局的人已经下班了,还有两个值班的小警察。见林县长来了,忙站起来接待。
“把你们吕局长叫来!”林县长威严道。
用金兰的话说,难道现在断案子,都是攀关系,看谁人脉硬的吗?那她今天就看看这么明白的案子,是怎么断的?
吕局长的家里,早安了座机。小警察把电话打过去,“报告吕局长,林县长在局里找您,请您立刻过来!”
“她没说因为什么事吗?”
“没有,”小警察看看林县长坐着的位置,压低声音道:“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好,我马上到!”
不一会儿,吕局长到了,是个谢了顶的很和蔼的一个老警察。
他看到林县长,哈哈笑着走过来伸出手去,“不知林县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去您那儿就行,怎么能劳动您的大驾呢?”
“哈哈,老吕,你就别贫了,我找你有事。”林县长和老吕轻轻握手。
“您说,我洗耳恭听。”
“是有关于涑河乡医院脱产去学习的学生魏家俊医疗事故的案件……”
林县长就把魏家俊的事说了,并拿出万民陈情表给吕局长看。
“这真是发生在我们局里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天天事事太多,又加上迎来送往的,一般没有特别恶劣的事件,是轮不到他来管的。
“据赵金兰说,抓魏家俊的是刑侦科的,叫范大强。麻烦你给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有医术和医德的小伙子,不能毁在咱们手里。”
“好,我现在就给老范打电话!”
吕局长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就走过来了。
“林县长,就是小事一桩,已经轻松解决了!赵金兰同志,你现在就可以把魏家俊医生带走了。”
金兰一阵欣喜,站起来就要跪下去给吕局长磕头。
“多谢吕局长的大恩大德,金兰不会忘记的!”
吕局长忙伸出手拦截,“赵金兰同志,你放心,咱们共产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真心谢谢吕局长!我也相信咱们政府,所以才来求林县长的。”
“小马,”吕局长喊,“你过来一趟,带着赵金兰同志,去把魏家俊接出来。他在刑侦科的审讯室里。”
“好!”小警察走过来,“赵金兰同志,请跟我走。”
赵金兰双手合十,“谢谢谢谢!”千恩万谢地跟了出去。
“吕局长,咱们谈谈吧。”林县长脸上的和煦春风遁去,换上一副不近人情的脸。
“您说。”吕局长点头哈腰。
“从这件小事看出,咱们队伍还需加强啊。那么明显的伤都验不出来,要那样的法医何用?”
“是是是,我这就下令,把他逐出公安队伍。”
林县长翻出金兰那本按着很多红手印的小本子,指着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道:“咱们办事,一定要顺民心,听民意,尽量公平公正,才能让国家海晏河清。”
“您说的是,我记下了。针对这件事,我要连夜开会,深刻挖掘队伍中的蛀虫,也来个大练兵,增强队伍技术素质!”
……
小马带着金兰走过一间一间屋子,里面有暂时关押的犯人和疑似犯人。
魏家俊关在最后一间。
他来这里已经两天了,被提审了四次,每次都是逼问他怎么杀人的,用的什么凶器。魏家俊每次都辩解得口干舌燥,他没有杀人动机,更没有凶器。
可他们就是铁了心地要往他身上加罪,轮番审问,让他不得清闲。
唉!熬鹰一样,要是熬不住,肯定就会按照他们给想的思路招供了。
多亏魏家俊意志力强大,才没被诱供成功。
两天一夜的不间断的审问,让他此时身心俱疲。
尽管很疲累,但他睡不着,也吃不下饭。他现在想到了金兰,他不该不听金兰的话,要是听了,哪有这样的事!
他还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妹妹,还想到了爷爷奶奶,和乡下新建起的瓦房。
他甚至——还想到了死。
魏家俊的房子里,没有床,更没有可凉快的工具。
魏家俊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居然觉得很舒服。
要是这样死去,他不甘心啊。
他即使在这里被折磨死了,金兰知道吗?他的父母知道吗?
想着想着,魏家俊居然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金兰,梦见她含情脉脉地叫他,待他去追时,金兰却和吴玉高并肩走了。任凭他怎么喊,金兰都不答应。
天下雨了,淋的他浑身湿透。
“魏家俊,家俊!你醒醒啊!我是金兰,你可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