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唧，啾啾。”
“哈欠，又到起床时间，感觉还没有怎样睡。”
佘凌咕哝着爬起身。
对面上铺，何剑玉轻轻翻个身，看一下表，压低声音:“刚刚5点，阿姨这样早就起床？”
佘凌吹着气说:“我要去看海。”
两个小时后，佘凌回来，两只大大的塑料桶放在地面，“咚”的一声。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站在电磁炉前，正烧水，听到声音，探过头来:“好重的桶。”
佘凌转头笑道:“难得剑玉放假回来，今晚我们开餐会，就在大堂里，大家一起来吃。”
女子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好啊，不过我有口粮，大家各吃各的。”
佘凌笑一笑:“谨慎还是有好处。”
欧倩莲走进厨房:“早上好。庄崖，你脸色有一点难看。”
庄崖忽然捂住嘴，冲了出去。
佘凌赶忙追出。
客厅里，庄崖扶着沙发呕吐。
佘凌搀住她:“胃病复发了吗？好像有血丝，消化道出血。蒋缇！剑玉！”
几个人从楼上快步下来，何剑玉扶住庄崖另一只手臂:“阿姨，你快上去吃饭，我和蒋缇送她去医院。”
蒋缇叫道:“竹丹，把三轮车推到门前。”
佘凌搓着手上楼，真没想到大清早就发生这种事。
幸好剑玉昨晚回来。
匆匆吃了虾粥，佘凌踩着单车，又去上工。
上午十一点半钟，龙柏真坐在种植槽前，用镊子一根一根除草。
院门陡然“嘭嘭嘭”响。
她皱一皱眉:“又是谁？”
“嬢嬢，是我，鹿丹。”
龙柏真慢慢站起身:“鹿丹啊。”
走去开了门:“可巧你们这两天，一个两个都回来。”
鹿丹一阵风旋向里面:“还有谁？娄警官，有件事找你。啊，何警官，你也在，刚好，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娄劲飞扯动两下嘴角:“我只是不很有力气，并不是变成残废。”
鹿丹笑一笑:“没有这个意思。”
“你忽然回来，本是要找我的，对吗？”
鹿丹想了想，头向旁边一摆，三个人走向庭院角落，龙柏真在后面，伸长脖颈看。
“委员会方才通知我，已经出院的我方人员，从4月1号开始，不再支持用药。”
何剑玉皱眉:“双方曾经有过协议，我们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病人只有12个。”
鹿丹点头:“我也这样同白先生说，但白先生的意见，沉船上打捞的物资，不能支持消耗。”
眼睛一眨，面前又出现白立德那张脸，高高地扬起来，两个宽大的鼻孔对着自己，气息喷出，仿佛看见鼻毛在动。
“鹿警官，你要理解。虽然我们在那船上，捞起一些东西，但那里面，食物占比多一点，药品很少，大战五年，我们的药物储备有限，不能继续负担，末世之中，慢性病只能靠自己休养。你在岛上三周，应该已经知道，即使是食品，也是紧张的。这些都是实情，我知道你有一部电台，尽可以同你的上级联络，无线电静默可以为你破例。”
鹿丹晃了晃头，画面消失。
“我们很多人都要长期用药，促排的，抗炎的，造血支持的，虽然离开医院，不等于身体完全康复，他们现在断药，影响非常大。我预备马上发电报给中将，还有康少将，等待下一步指令。”
娄劲飞轻轻吁了一口气:“我白天会看守电台。”
何剑玉:“放松一点，观察一下情况。刚好你回来，阿姨早上赶海，许多海鲜，大个的面包蟹，晚上一起吃饭，大家团聚一下。”
龙头路上，佘凌看一眼手表，还有半个钟头午休，下午扫那条小巷，就轻松许多。
眼角的余光，路面上几个小小的黑影。
佘凌转头望去，小黑迈着猫步，高昂着头，从容地走在前面，在它身后，跟着三只灰的黄的猫。
越来越近。
黑猫摇着尾巴，“咪咪”叫了两声，身后三只猫，眼睛都紧盯着佘凌。
佘凌一捂脸，《浴血黑帮》。
晚上六点，鹿丹巡逻完毕，没有回队内宿舍，也没有去食堂，骑车回来旅馆，大堂中，颜水晶正说着:“等下我去医院，再看一下庄崖。”
鹿丹一眼望向娄劲飞，娄劲飞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鹿丹一颗心瞬间沉下去。
自己的步话机，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原是意料中的事。
佘凌站起身招着手:“鹿警官，快来坐，只等你回来，便要端螃蟹。”
小跑进厨房，端出一只大大的笼屉，揭开盖子，四只蒸得通红的面包蟹。
鹿丹洗了手，拆开一只螃蟹的盖子，挖出里面的肉，放进龙柏真碗里，转头望向颜水晶:“庄崖怎么样了？”
“胃粘膜损伤，引发急性胃炎，消化道出血，好在不是非常严重，已经止血，今后要注重饮食。”
鹿丹看一眼旁边，欧倩莲、丁风正打开罐头的盖子，蒸汽腾腾冒出。
“是时候抛开无谓的顾忌。”
欧倩莲抬起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鹿丹一笑:“她该调整一下食谱。”
丁风点头:“我早就说，这种食物对她的胃不好，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鹿丹瞥他一眼，可能很快，所有人都必须改变。
蒋缇举起杯子:“庆祝凌姐今天第一次拿到工资，大家干杯！”
大家纷纷拿起茶杯:“恭喜恭喜！”
鹿丹也举起杯，喝了两口白水:“阿姨有了工作？”
佘凌两眼发亮，脸上涌起红晕:“光荣的环卫工人。”
何剑玉抿着嘴笑:“朝八晚五，全年无休，早上5点起床看海。”
鹿丹望着佘凌，微微一蹙眉:“阿姨，你受得住吗？”
佘凌挺起脊背:“梦想多年，兴趣与收入相结合的工作。”
几乎可称完美。
一边清扫街道，一边听小智读书，有时书听得腻烦了，便播放音乐，劳动和娱乐兼顾，一直以来，就想找这样一个职位，直到临近退休的年纪，才终于找到。
鹿丹筷子上挑着两条油麦菜，一时说不出话。
欧倩莲笑道:“凌姐最近读什么书？”
“一本山居生活，一本英伦日常，一本植物故事，半部网文，总计七十几万字。”
丁风点头:“阿姨之前全日制在海滩，一天就读这么多。”
佘凌摇曳着略短的脖颈:“我现在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样急，读那样快，也好累的，那些有趣的内容，来不及好好品味，一下子就过去，囫囵吞枣。”
丁风笑起来:“我也感觉，书反正在那里，不需要那么着急。阿姨那一天回来，特别开心，一个白天读60万字，晚上加个班，还能读10万，好像在拼命，我当时听得有点害怕，从前机械维修赶进度，都没有这样急。阿姨是我生平见到，最爱读书的人。”
佘凌哈哈地乐。
在岛上住了这一阵，心情确实不一样，越来越放松。
上工第一天，还有点遗憾，虽然有一份光明正大的收入，是一件好事，但从此不能高效读书。
过了两天，便想到，“急什么呢？如今的生活，即使在大战之前，也是梦寐以求的。”
住旅馆，吃海鲜。
青旅总共44个床位，自己这一批海上漂流者，留下来十九个人，入住率不到一半，床位宽松得很，只不过没有人主动选择大床房。
双人间抢手。
而且有充沛的电能。
这一个绿翡翠般的小岛，主打清洁能源，“光储直柔”，自己曾看到有一栋建筑，整面墙发电板，外观好像红砖。
青旅也是一样，屋顶光伏电池板，自己发电。
从前自行车电机，蹬车到腿酸，也不过一度电，小腿肌肉倒是明显粗壮。
看着宽敞的大堂，佘凌轻飘飘的语调:“从没想到大战之后，居然会有这样的生活。房租电费全免，岛上衣服器具都很便宜，单单食品，实在不需要很多支出。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再没有更多要求，只希望就像如今这样，天长地久过下去便好。”
着急赚水晶做什么呢？一斤面包蟹，10个水晶，今天4只蟹，不过78水晶，午间一条黑鲈鱼，11水晶，120水晶的当日收入，还有31的结余。
就好像书里说的，“有意义且富于趣味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物质。”
何剑玉望着她，微微地笑:“阿姨很满足。”
半个钟头后，晚餐结束。
颜水晶赶去医院，佘凌回到房间，晃到桌边，摸着那一只草绿色的长方体:“看过多少次都要赞叹，真高端，比我从前拼凑的那一个，好得多了，还能自动记录，做梦也组装不出来这样一个。”
龙柏真道:“幸亏留下了这一个，权当收音机，知道一下外面的消息。”
何剑玉慢慢调着频率:“听听有什么新闻？”
“塌方了，有40多个人埋在坑底……不要管了，先把煤运出去，老家急等要的。”
无线电里狂乱的男人嗓音。
房间里一时安静无声。
片刻之后，佘凌道:“这带血的煤。”
转身拿了睡衣和毛巾，进去淋浴间。
洗澡之后，听了一个钟头无线电，9点钟上了床，半夜里迷迷糊糊，耳边仿佛还听到呼叫声。
所以第二天早上，五点十几分才起床，提了塑料桶赶去海边。
将近7点，龙柏真已经下楼烧饭，何剑玉也出去跑步，无线电里陡然传来声音，娄劲飞抓过纸笔，飞快记录下来。
出门下到1楼:“鹿丹。”
厨房里，鹿丹擦着手出来，娄劲飞递给她一张纸片，鹿丹看了两眼，脸色刷的沉下来。
院门“咯吱”响了一下，何剑玉一身运动装，从外面进来，左右看看:“怎么样？”
娄劲飞使个眼色，三个人走到外面。
何剑玉接过那张纸片:“就地坚守。”
娄劲飞道:“看来上级难以协调岛上。二次核战之后，最后一个药品生产地消失。”
鹿丹紧皱双眉:“而且我听白立德的口气，食物供给后续也要改变。”
何剑玉点头:“这是可想而知的。陆上愈发乱了，他们便以为，可以不必顾忌。不过我们还能应付过去，你在岛上警卫队，打起精神，这里的安保也是重要的。”
鹿丹看一看面前两个人，都是前辈，此时都好镇定。
大门“啪”地一下，给人重重推开，佘凌跳进来:“今天有很好的黄脚立！呃，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