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佘凌在厨房正清洗蔬菜,听到座机铃响,连忙走出来,却见陈克勤已经接起电话:“找哪位?”
佘凌转身正要回厨房,陈克勤话筒拿开耳边:“阿姨,你的电话。”
佘凌心头一跳,快步走去,竭力稳住声音:“哪一位?”
陈克勤起身,坐到沙发另一角。
话筒对面一个陌生的女声:“佘凌小姐,台北市立联合医院。”
“呼!什么情况?”
“配型……”
“我愿意。什么?……让我考虑一下,最晚明天给你回电话。啊,明天礼拜天。”
“没关系的,我们有人值班。”
挂断电话。
陈克勤转头看了看她:“阿姨,我看到你有手机,有没有考虑办一张卡?联系更方便些。”
佘凌笑一笑:“我下午去办电话卡。”
龙头里水哗啦啦流,佘凌举着油麦菜,让菜叶在水流下冲洗。
头好疼。
本来很简单的事,却这样复杂。
很难决定。
心中的火力全输送到手上,如同机器陡然增加动力,从没有过的干脆利落,果断坚决,到烹调好午餐,不过十一点四十五分。
“可以吃午饭。”
一盘热腾腾的清炒油麦菜端上桌面。
温乐怡视线瞄一下电脑右下角,转过头来:“今天好早。”
蛇灵一笑:“都是快手菜,便提前了十五分钟。”
转身进厨房,端第二盘菜。
陈豪生从阳台走进餐厅,望一眼桌面:“茄子。”
佘凌:“用三杯的手法烧的。”
陈豪生坐下来:“朋友刚送我一瓶金门高粱酒,倘若有三杯鸡,很能下酒。”
黄秀珠道:“我去打听一下,开鸡场的朋友。”
佘凌笑着说:“我这两天在市场看看。”
午饭之后,大家休息。
一点十几分,蛇灵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略有些湿,在围裙上擦了擦,把那一件蓝色格子围裙取下来,丢在一边,拉出钢丝床,躺在上面,拖过阅读器,搜索栏飞快输入几个字,密密麻麻的资料。
一页一页地翻,每个字都不错过,尤其小智划出的重点段落,实在太贴心了。
当大脑中塞满信息,蛇灵看一眼时间,已经两点过三分,她吐了一口气,这半个多钟头,自己仿佛没有呼吸。
房间里开始传出声音,温乐怡走出来。
佘凌起身,收起了床,挎上帆布包,走到客厅中:“太太,我出去一下,4点钟之前可以赶回来。”
温乐怡朝她点点头:“不必着急。”
佘凌转身出去,十几分钟后走在街头,先进入一家通讯公司,从桌面推送过证件:“办一张电话卡。”
20分钟后,一张崭新的卡片拿在手里。
柜台后面的女子含笑道:“要过半个钟头才能用,留意余额,提前多充一点费用。如果有急事,可以打街边电话。”
佘凌笑了一下:“谢谢。”
并不急着打这个电话,自己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转头去邮局。
“这个地址,汇款1700元。”
“要留言吗?”
“哦,对的,可以写留言。写几句什么呢?”
佘凌手握签字笔,想了片刻,写了两行字:“上一次被抢了钱,非常感谢雪中送炭。”
将近3:30钟,佘凌取出手机,拨出电话:“联合医院吗?我是佘凌,已经决定,可以捐献。不过,可不可以把时间安排周日?我只有这一天比较方便。……好的,今后联系请打这个号码,之前留的座机,是别人家里,不方便。”
收起手机,匆匆走向公寓,马上4点钟,就要预备做饭。
晚上6点多一点,厨房料理台边,佘凌手捧一只碗,夹起两条空心菜,正要送进口中,“喵喵喵”,叫声响起。
“啪”地放下筷子。
佘凌拿起置物架上的手机:“喂。……刚在吃饭,没关系。……什么?定在明天吗?可以的,早上9点之前,我该可以到。……嗯,嗯,好的。”
匆匆又拨打营地电话:“麻烦帮传一句话……”
佘凌呼出一口气,将手机搁置一边,有了自己的号码,确实方便许多。
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金灿灿的炸豆腐,在筷子尖颤颤巍巍,这一刻,补充蛋白质的需求分外急迫。
七点多一点,佘凌走出厨房,来到书房前面,轻轻敲两下门。
“进来。”
佘凌推开门:“教授,明天有一点事,晚上不回来,后天早上请两个钟头的假,早上麻烦太太或者先生,送雅仁去学校,中午我会赶来接她。”
黄秀珠在书桌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两眼:“好的。”
12月23号,早上9点。
虽然是周日,医院里仍然许多脚步匆匆的人。
导诊台前,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看着她的证件:“佘凌小姐?”
“是的。”
护士笑起来:“请跟我来,陈主任正在办公室等您。”
整整一个上午,蛇灵在护士引导下,往返于各个检查室:心电图、胸片、肝肾功能、肺功能,全麻耐受性,又重查一遍传染病。
最后还有一项:心理评估。
“佘凌小姐,你知道这一次捐赠的风险,是吗?”
看着面前穿白大褂的女子,佘凌蓦地闪过禇兴沛的脸,上一次去看淞奇,他正在地铺上打坐。
她点点头:“我明白的。”
又谈了十几分钟。
医生递过一张纸:“请签署同意书。”
全加急,一个上午,所有检测报告出具。
下午2点,佘凌已经俯卧在手术台上,随着针头的抽离,麻醉剂的效力逐渐显现,终于陷入昏睡之中。
当她再次醒来,已经换了一个房间,入眼是黄色的隔帘,想来是病房。
佘凌定了定神,晃晃悠悠爬起来,打开挎包,取出手表,模模糊糊的双影,好像是三点十几分。
头晕目眩,又栽倒回床上,闭起眼睛,床帘外传来谈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来自天边。
又躺过一阵,睁开眼睛,景物清晰许多,再看手表,四点四十分。
想要上厕所。
佘凌拉开壁灯,下了床,脚下有一点空虚。
毕竟年纪大了一点,人家手术完毕,一个钟头之后,全麻会清醒,自己用去一个半钟还多,手脚仍然发软。
站在地上吸一口气,手扶住墙,千万保持平衡。
辨别一下方向,绕向门那一边,隔壁床落地帘拉开,一个中年男人陪伴着一个女人。
听到声音,两个人都向这边笑了笑,佘凌也调动面部肌肉,回报以笑容,总觉得生硬,看在对方眼里,自己大概龇牙咧嘴。
有一点面瘫。
10分钟后,佘凌慢慢走出洗手间,回到自己床位,拎起大大的白色枕头,抵在床头,取出杯子,提起桌面保温茶壶,倒了一杯水,坐下来,背靠软枕,一点点喝水。
还好,没有呛咳,咽喉反射恢复得不错。
到这时不过5点钟,头也不怎样晕了,这一天余下的时间,该怎样度过?
不需要多想,佘凌取出阅读器。
前一部网文刚刚读完,今天该选一篇新小说。
忽然却想到黄教授的话,“少看一点网络小说。”
佘凌抬起头,看了看这隔帘围起的小小空间,忽然好像很有空的样子,有心情慢慢读书。
刚刚读完的那一篇文,是薛宝钗穿越现代,本来就有哮喘,偏偏遇到火山末世,漫天都是火山灰,外出必须佩戴防毒面具,好在开启随身空间,海岬上一座废弃的修道院,宝钗在那里种菜养羊。
作者千陌,先前写了重生柳五儿。
自己的习惯,看中一个写手,就连续看她的书,不全是红楼同人,各种魔法、系统文,不过看得出,作者对《石头记》中的人物很有兴趣。
这一部宝钗穿越,文末一篇感言,“读过《命若朝霜》这一部法律文集,感到十二钗中,最痛苦的或许是宝钗,无论怎样投诚归化,命运都不会有丝毫宽容。”
那么便读这一本,《命若朝霜》。
读完了引言,直接便翻到第12章,12钗现实中可能结局。
自己看书,一般不是这样,都是从头开始读,但对这半部《红楼》,实在好奇,各人都有怎样的未来?
细细地读了一个钟头,佘凌放下阅读器。
现在才明白,柳五儿同人中,为什么宝钗与宝玉成婚时,黛玉还能挣扎着延续生命,忽然听到可能抄家的消息,不过两天就病死了。
教授说得对,确实该读一些专业书,要说千陌,其实蛮认真,写了旁人家族覆灭的可怖例子,但小说毕竟不是研究着作,几笔带过,主要为了烘托剧情。
此时看这一本专着,设想那种状况,心里发凉,即使是空间者,面对如此险恶的社会处境,也不能轻松,奴隶身份把人打入地狱十八层。
怔怔地坐了10分钟,拾起阅读器,从头开始读。
看看第四章将要结尾,自己对第五章,也有特别的兴趣,宝钗与选秀制度。
咚的一下。
“吃宵夜。”
佘凌抬头,面前一位护工,把一只碗放在桌面,碗里乳白色的汤汁。
佘凌笑着说一声:“谢谢。”
端起瓷碗,慢慢喝了几口。
米汤啊,想到了鹿丹,如今轮到自己喝了。
一个护士走来:“佘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有头晕了,只是后面穿刺的地方有些酸痛。”
护士笑道:“三五天会好的。早一点休息,哪里不舒服就按铃。”
佘凌笑着说:“夜班辛苦了。”
当年基地里,自己的大夜班。
护士离开。
隔壁床男人探头问:“什么手术?多少钱?”
佘凌呲牙一乐:“全免费!”
男人望一望妻子,四只眼珠叽里咕噜转。
女人道:“好像有哪里不对。”
喝完米汤,上了厕所,靠在床头又读了十几分钟,看一下时间,九点一刻。
睡觉。
关了灯躺在床上,平时真没有这样早睡。
一觉到天亮,早餐蛋花粥。
8点多一点,医生巡房。
“真的决定现在就出院吗?”
“今天过节,不想留在医院。”
三十几岁的女医生笑了:“是了,今天平安夜。有大餐?”
“总要准备一只鸡。”
医生点点头:“这一次,非常感谢挺身而出。本来你这个年纪,不该做这样手术,但现在和外界联系中断,只靠本岛,供体有限。这两天最好能静息,三周之内避免剧烈运动,留意自己的身体,假如乏力、骨痛,立刻来医院检查。”
佘凌笑了笑:“尽管放心,我接受过医疗培训,这方面很注意。”
“真希望你再留院观察两天。”
佘凌乐起来:“假如可以,我真想一个月都住在这里。”
办理完毕出院手续,又兜一圈菜场,匆匆赶回公寓,已经将近12点。
10分钟吞下一碗鸭血芹菜粥,马上便又出门去学校。
拉着雅仁的手,两个人走在路上。
“佘小姐,你很累吗?”
“有一点。”
雅仁点点头:“那么下午你好好休息,不用陪我了。啊,晚饭吃什么?”
佘凌笑起来:“必然要有一只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