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怎么可以吃豚鼠？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许如柏刚刚回到宿舍，脱下制服，正准备洗澡，“当当当”门声响起。
他微微一皱眉，这是哪个，追到自己家里来了？
将上衣丢在床上，他转头朝门外说了一声:“谁？”
“老许，是我。”
许如柏轻轻舒了一口气:“定国，等一下。”
走过去开了门，邱定国眉头拧成个川字，拖着脚步走进来。
许如柏笑道:“是你，我才敢开门，倘若是别人，让明天到办公室里说。”
“老邱，喝水。”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过来倒了水。
邱定国点了一下头:“谢谢嫂子。”
转头问道:“这一阵许多人来找你吗？”
许如柏坐下来:“潮水一样，都来拿药。我在联勤这么多年，从没有现在这样难，如果可以，想给每个人都发药，但库存实在紧张。之前备战末日，大批储备搬进来，但毕竟只有一天用来反应，物资不足，单看数字，算是庞大，可是只有消耗，没有生产，两年时间，已经用去很大一部分，这一次如此严重的流感，药品使用太快，所以我现在最怕见人。”
邱定国睁圆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几秒钟后，说道:“上一次你给的药，不管用。”
“啊？”
邱定国看向桌面:“今天第五天，一盒药已经要吃完，半点不见好转，还是发烧。”
许如柏想了想:“那不是没有用，而是效果不明显。”
邱定国抬起眼:其实都是一样的。
做后勤官这么多年，你也学会咬文嚼字吗？好像个文学家。
“我们的仿制药，效果是可以的，都通过了一致性检测，而且我当时备注的品牌，是市场上最常见的K牌，如果没有效果，不会有这样高的使用率，只能说，老岳父的身体不太能适应。”
太太在旁边摇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许如柏看看妻子，又望向邱定国:“实在没有办法。如果再拿一盒药给你，我这个联勤处长就不用做了。”
邱定国点点头:“我不会让你为难。这一次来，是想问一问你，之前谁给你利多卡因？”
“这个……”
许如柏一咧嘴。
太太笑了笑，站起身来出去了。
“他能拿到利多卡因，未必能找到奥司他韦。是通过外面走私商。”
“我要那个走私商的名字。”
“好吧，等我问一问。”
晚饭之后，诊所内，佘凌展开月亮椅，脱掉鞋，半躺在上面。
当初收下来，并没有想到会做这样的用途。
“瞧这张椅子，带脚托，装上是躺椅，拆下来是座椅，办公室职员必备。”
“如果一年前，有一把这样的椅子，该有多好。”
午休一个半小时，看到别人饭后纷纷躺下来，偶然也心动，想要睡一下，只是那时候前途莫测，难讲干到什么时候，实在硬不过嘉琦，便只好走了。
现在终于用到，临时的隔离病房，已经睡了三夜。
虽然不是特别舒服，倒是也还行。
“啊，能够这样坐一下，真是悠闲啊。”
两条小腿放在脚托上，平伸着，血液回流。
这一阵经常站立，总觉得小腿有点肿胀，担心静脉曲张。
感叹了两句，佘凌拿过阅读器。
“叶绯打开钢丝笼，抓出一只棕黄色的豚鼠，圆滚滚，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肉一颤一颤。
豚鼠吱吱叫着，叶绯摸了摸它的毛，轻轻亲吻两下，回想起大学时代，同学在宿舍里养豚鼠，每天清早都听到它吱吱的叫声，让人不能睡懒觉，绝不会迟到。
青春啊，多么美好。
其实现在自己也不过28岁。
叶绯拿起一把手术刀，轻轻割开豚鼠的动脉。”
啊啊啊，怎么可以吃豚鼠？而且还是在那样深情的亲吻爱抚之后，叶绯，你好鬼畜！
虽然已经有两年半末世经验，仍然不能接受吃豚鼠，豚鼠多么有趣，大大的头，两颗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胖胖的，好像个肉团，毛又软，贴在脸上，很治愈的。
这样可爱的小动物，放血煺毛去内脏，串在木叉上，涂抹蜂蜜酱汁，在火上慢慢地烤到金黄……
味道一定很不错吧？
“凌姐，在吗？”
佘凌身体一抖:“哎呀，吓死我了。谁呀？”
“高雄伟。”
佘凌翻身下床:“我得了流感，正在隔离。你也病了吗？”
“啊呸呸呸，不要乌鸦嘴，我好好的。有一笔交易要和你谈，我现在进来了。”
门帘掀动，一个瘦小的身影钻入。
佘凌望着他:“你是真的不怕传染。”
高雄伟呲牙一乐:“这种时代，靠小心谨慎已经不行了，只有胆大的人，才能在末世活下去。刚才睡着了吗？好像吓到了你。”
佘凌摇头:“小说看得正高兴。”
高雄伟微微一偏头:“抱歉打扰了。一桩好生意，有人出高价，买奥司他韦。”
佘凌抬手一摆:“我没有。”
高雄伟笑道:“不要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晓得没有正版的抗病毒药，但诊所的灵芝粉当归粉，效果总比别人的好些，这几天营区已经传开了，到处都办丧事，只你这里没死人。”
“那是大家意志顽强。”
“或许是吧，不过人家都猜，或许是你这边运气格外好些，保健品里添加了激素、抗生素，居然有效，因此请你卖给我一点，不会吃亏的，一百元津贴，另外还有两罐压缩饼干，你知道的，自从流感爆发，压缩饼干行情看涨，长途旅行，最好带干粮。”
佘凌笑道:“对方要的是奥司他韦，灵芝孢子粉的胶囊，一看就不对。”
高雄伟重重一挥手:“这个你不用担忧，我有一个干混悬剂的瓶子，只要你把药给我就行，不能制假售假。”
佘凌于是默默。
真亏你想得出来，孢子粉装进瓶子里，冒充干混悬剂。
奥司他韦的干混悬剂，自己也是知道的，儿童用药，曾经真的考虑过，万不得已，找小智帮忙，药粉装进葛根粉的袋子里，再配一些真的葛根粉，做冲剂冲调来用，大约也能有效。
哪知高雄伟今天便用到了。
她默然片刻:“你还是该找一些真正的药。”
高雄伟咧嘴一笑:“如果可以，我自然也想的，我们这一行很讲口碑，但实在是找不到。”
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天是在做什么？昨天，十一号上午接到订单，这样一位重要客户，当即便开始奔走，找遍了自己认识的，所有可能有药的人，答案只有两个:
“没有。”
“有，但要留着自己用。”
万田便乐着和自己说:“老高，实话和你讲，奥司他韦，我这里是有几盒，但不会拿来交易，这不是价格的事，多少钱也不会卖的，五年保质期，还剩两年，顶过这一次，还预备顶下一次。”
自己当时竖起拇指:“刚得直劲！如今半年临期都很宝贵了，还剩足足两年，一囤就是几盒。”
万田乐得更欢:“两年算什么？末世前最新的批号，有效期十年，到现在好歹能剩七年。你若有这样的药，多少盒我都买，三十年的储备粮是奢侈品，十年质保的药是真正的硬通货。”
自己笑得更惨:“我也没有。”
“十年质保，十年质保。”
佘凌喃喃地说。
高雄伟一皱眉:“先不用管这个，十年有效期的奥司他韦，我晓得你也拿不到，只问你要一点灵芝粉。”
佘凌神情立刻严肃:“没有！”
高雄伟挑起眉梢:“你逗我吗？”
瞬间展开眉头，浮出一张笑脸:“是不是还记得上一次软胶囊的事？那回我是有一点急躁，不能理解啊，不过后来我想到，既然你有这样的要求，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那件事已经过去，凌姐，你不会还计较吧？”
佘凌露出两排牙齿:“诊所的药所剩不多了。”
只剩下两颗，今天晚上就要补货。
而且是第二次补货。
从五号到现在，八天，用掉一百八十颗药。
而病人还在不断增多。
高雄伟两只眼睛渐渐形成三角。
“凌姐，何必故意和我为难？”
佘凌摇头:“是基地里的人吧？才肯出这样大手笔。既然在那里面，不担心没有药。”
高雄伟冷笑一声:“你还没有搞清是怎样一回事情。这一笔生意，至关重要，你真的不肯帮我？”
佘凌看看脚边，红茶跑到哪里去了？
叹一口气:“实在是没有药，用保健品来冒充，总有隐患，你找其她人，再想想办法。”
十几分钟后，总算打发走高雄伟。
佘凌倒在月亮椅上，确实药品不足，短短八天时间，八百一十枚水晶币，而每天照料病人，这几天身体又不太舒服，阅读进展有限。
单纯从账目来看，相对于存款数字，药费并不很高昂，十三万枚水晶，用去不足一千，小说读得快，收支基本持平，还略有盈余。
但疫情刚刚开始。
之前的新冠，持续了三年，现在是末世，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之下，全新变异的流感病毒要造成多久的杀伤？
有多少人要来诊所治疗？就在今天，已经有A区的患者，过来看门诊。
如果病人如潮水般涌来，自己这一点点积蓄能维持多久？
十三万，看起来丰饶，其实没有很大物资量，兑换达菲，不过三千二百五十盒，按每人一盒的治疗量，只能治疗三千二百人，营区有十几万人。
很快就会破产。
还是要将原研药换成仿制？那样可以节省费用。
面对如此凶恶的疫情，不能无动于衷，却也不愿奉献一切。
门帘抖动，一个小小的身体窜了进来。
佘凌从躺椅上伸出手去，揉那浓密的毛:“人已经走了，你才回来。”
c2q区一间帐篷里，高雄伟手握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重重拍在桌面，好凉的一杯白开水。
再倒霉的环境，有人也能如鱼得水，别人的家当越来越少，唯独她家，物件越来越多，欧风瓷盘。
没事便读小说，这日子很小资啊，真好像朱素兰说的“大小姐”，末世还这样悠哉。
居然不给自己面子，出那样高价，也不肯舍几粒药丸，背靠国安局又怎么样？但凡有点名气的私商，哪个后面没有人？这一次交易若能完成，更是一个大人情。
既然你不肯答应，就不要怪我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