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悬崖边打了个转
“岂有此理！幸好在这里遇见，否则难道真的离开基地？外面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昏暗的灯光下，愤怒着的是沈同福的脸。
龙柏真和佘凌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臂:
“按照基地规定，我们现在是不是属于家属？”
“虽然我不该冒充护士，但这种情况也实在无奈。”
沈同福紧紧握住她们两人的手:“你们放心，肯定要同他们讲的，我为了国家，抛下家里人，来到这里，在重庆，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两个士兵走来:“龙柏真，佘凌，准备好了吗？现在七点四十五分，再有十五分钟就必须离开。”
颜水晶站在门前，脸色煞白:“你们太过分了，还是不是人民子弟兵？”
沈同福猛回头:“我们不走，凭什么要走？他们一个一个，七大姑八大姨都带进来，我要留下爱人娘家人，难道不行？这还能忍？行李打好了？把它拆开，今天晚上先睡这里，明天再搬到我那里去。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一个个简直没有人性，背着枪吓唬谁呢？”
圆头圆脸的士兵把步枪从肩头卸下，拄在地上，松下肩膀:“我们也是执行命令……”
“执行命令你不琢磨琢磨？你的脑子呢？你的良知呢？”
瘦高个子的军人笑了一笑:“行了，您老别再骂了，搬不搬在你们，我们回去复个命就完了。”
越来越多人站在门口，向这边观望。
龙柏真道:“算了，姐夫，他们倒是没什么，不是他们的主意。”
佘凌:“Npc，工具人。”
两名士兵望着她，阿姨，您这是劝架呢？您比那怒目横眉的还狠，打游戏有好处，这就给套上了。
走廊里嘁嘁嚓嚓:
“纠察，是什么？”
“就是宪兵。”
“国民党的？”
“咱们也有，换个名字。”
士兵掏掏耳朵，拖起枪走了。
沈同福叮嘱几句，转身大步离开，佘凌与母亲回到宿舍，把地上的行李打开来，重新铺好了床。
房门关严，宿舍里炸开了锅:
“阿姨，你们不走了吧？”
“谢天谢地，幸好你们能坚持，总算等到家里人。”
“好悬，就差一点点。”
龙柏真把毛毯铺平:“谁知道呢？姐夫虽然去说，但不知当局能否批准，或者住过今天这一晚，明天再走。”
佘凌:“也无所谓。”
走就走吧，明天早上到营区吃早餐，晚上搬家，匆匆忙忙。
人事管理局内，沈同福两手握拳，放在桌面:“她们是我的亲人，有资格留在基地。”
办公桌后面的人把玩着军帽:“沈工，我知道你在这里没有直系亲属，我们有大数据。”
“我的家人都在上海，那是我的妻妹和外甥女，我总不该孤零零一个人。”
熄灯了，佘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不能安然入眠，手表上时间已过十一点，倘若刚刚入睡，忽然有人敲门，要求马上离开基地，可是很烦躁的啊。
虽然有这样的隐患，后半夜终于朦胧睡去，迷迷糊糊之中，号声响起，其她人照例紧张梳洗，只龙柏真与佘凌慢吞吞。
谢挽霞蹙起眉头:“你们还有饭票么？今天早饭怎样吃？”
薛琴也说:“是呀，不是说那天已经收走了，只留下到昨天晚上的餐票。”
古少芬翻着背包:“不如我们大家凑凑？”
颜水晶站起身:“只是没有餐票，不是被禁止去食堂，一起去吧，一份早餐三个人吃也可以的，我这里还有一包饼干。”
龙柏真道:“没事的，我们有津贴。”
古少芬马上放下背包，吁一口气:“这样就好。我是说，你们存下津贴，总能买到东西。”
张夏一乐，自己昨天也算到这个，那两人苦心经营半年，津贴券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到服务社，多少能换点东西，或者找人悄悄高价买。
颜水晶皱眉:“津贴能买到什么？去食堂吧。”
佘凌一呲牙:“尽管放心，我们有早饭。”
张夏视线投向古少芬，在她手中背包上打了个转，说不准早有预备，即使是自家这样安分守己，也藏了两根火腿肠，一包方便面，更何况是她家，难讲存了什么好东西。
不过自己没心情看后续，清早时间宝贵，要赶快去食堂。
“先走了，白白。”
佘凌与母亲送走众人，关好门，系统下单两份自热火锅，一份番茄素食，一份胡椒猪肚鸡。
餐盒里汤汁咕嘟咕嘟响，有一丝丝味道飘出来，只闻着这香气，便感到元气满满。
揭开盒盖，佘凌紧握筷子:“好好吃饭，一会儿还要应战。”
龙柏真点头:“现在不吃饱，没力气和他们耗。”
两个人大口大口吃饭，这一顿早餐，用了二十分钟，中间没有人来打扰。
把最后一口汤汁喝掉，佘凌整理桌面，把餐盒丢进垃圾桶，亏了自己筹划周密，早餐用自加热料理包，结果却一派平静，这样也好，给人撞见这“走私”来的方便食品，纵然是速食料理，毕竟也是大餐。
走廊里空荡荡，开门换气，佘凌搬过板凳，手捧阅读器坐在门口，背靠门框，一条腿蹬在对面，点开一篇新文，《萧萧红叶——我和萧红成了姐妹淘》。
二十分钟后，早八点，然后九点，十点，到十一点钟，佘凌正要和母亲商量午饭，走廊里灯光亮起，一个人快步走来。
“龙柏真，佘凌？”
“是的。”
“基地特别批准，你们作为工作人员的非直系亲属，可以暂时留在基地。”
“暂时？”
“文件上是这样说的。”
对方递给她窄窄一张纸。
龙柏真和佘凌凑在一起看，纸条上一串黑色的字:
“鉴于沈同福工程师的贡献，兹特批其非直系亲属龙柏真、佘凌，暂留基地。
中央大区基地人事管理局 2026年1月6日”
佘凌与母亲四目相对，有后患。
那一名军官笑着说:“身份卡要换一下，另外，今天就迁出d2区，去E1区，现在和我去变更身份信息。”
龙柏真问:“所以我们今后就调去工业区？”
军官点头: “是的。”
佘凌问:“那么我们以后做什么？”
“会另行分配工作。”
反正不能再作护士了，上级原话。
重新办理人事手续，更新档案，领到新身份卡，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
沈同福匆匆赶来:“你们有饭票吗？”
“二号就给基地收走了。”
“先用我的，下午再去领饭票，吃饭要紧。”
“姐夫，这一次真谢谢你。”
沈同福一摆手:“一家人，不必客气。”
“姨父，你的饭票能在这里用吗？这是A区。”
“通用饭票。我们四处拉电线，用地方粮票哪行？”
佘凌:明白了，是全国粮票。
“小凌，回头就把你安排进我们工程队，你跟着我，学电工吧。”
“好啊，好啊！”
累不累？真想问这一句，这几天脊背有点疼。
食堂之中，佘凌总算能安下心来吃饭。
此时b区一间宿舍，两个青年男子刚刚从食堂回来。
“一个上午不见动静。”
“或许没事了。”
“无论如何，只要不让我们去办就好。啊，班长，昨天那件事，有新消息吗？”
“不了解，上面没有新命令。”
“呼！”瘦高个子长出一口气。
班长嗤地一乐:“你们两个倒轻松，我昨天吃了一顿排头，说我们松懈敷衍。”
圆脸士兵笑道:“他们就只会在后面说，事情推给我们做，如果真让他们去，恐怕结果也差不多。真是的，这种事情谁肯干？野战那边不去，火箭那边不去，联勤更不去，就推到我们这里，我们纠察是纠军队，不是纠老百姓。”
同伴道:“就是嘛，这本不是我们分内事，对民执法，应该让警察去，都是我们上面软弱，就接下来了。”
班长望着他们两个，默默无言，可说呢，纠察部队工作核心，三维护一执行一协助，哪个都不涉及人口清理整顿的事，要说协助治安，那两个人也没扰乱基地秩序。
对于这种任务，自己是从心底里认为，应该由警察部队执行，但警方比咱们还滑呢，“现在是军管，就由军队出面吧，如果有偷盗斗殴，我们一定出动。”
真尴尬呀，人民解放军，现在和人民对立。
“基地也是没办法，空间有限，不可能让所有幸存者都进来避难，那样会全部灭亡，总要有人挺身而出，采取断然措施。如果不是核大战，大家本不必这么为难，所以今后执行任务，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以上转述指导员的话。
来不及等到傍晚与舍友道别，午饭后，佘凌与母亲就搬取行李，来到E1区新的住处，又领取饭票。
晚饭之后，龙柏真正在门口抖一件衣服，一个男孩子沿隧道跑过来，陡然刹住脚步，睁大眼睛:“你们是新来的？”
龙柏真点头:“今天刚刚搬来。”
男孩在门前探头探脑:“阿姨在读书么？”
佘凌在床上抬起头来:“是啊。”
“你有些什么书？我们交换一下。”
一个女人从隔壁走出来:“曜阳，邻居刚刚搬来，让人家休息一下，快回来洗你的衣服。”
男孩怏怏答应一声。
正说着，沈同福回到宿舍，把房间里一看:“啊，你们全都整理好了。”
龙柏真道:“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收拾。姐夫，这一卷铺盖是你的吗？我刚给打开了。”
“是我的，原来我也不住这间，为了你们要来，便换个地方。”
沈同福弯腰打开行李箱。
“为了我们的事，还要姨父特意搬家。”
沈同福呵呵地乐:“反正没有多少东西，况且我也愿意这样，从前四人间的宿舍，虽然大家相处也不错，但毕竟没有家的感觉，如今你们来了，我也是又有了家。柏真，你的工作也安排好，在局里做保洁，你不要太辛苦，大概扫扫擦擦就行了。”
“这事简单，从前在家里也打扫卫生。我现在就想大姐，还有秋河……”
“我也想啊，到通讯团试过几次，无线电联系不上。现在你们也该知道了，我当初离开上海，就是在这里安装电路，大战发生后，我也问过基地，来避难的幸存者里，有没有你们的名字？总是说没有，后来我也就失望，不再问了，哪知果然在这里。”
“我们一周以后才来。”
“之前一直躲在地铁站。”佘凌说。
“啊，姐夫，这通知上‘暂时留下’，是什么意思？”
“不要理他们，就是顾全面子，这样说罢了。”
两位老人慢慢谈着，佘凌偶尔插一句，直说了两个多钟头，号声响起，灯光熄灭。
一间宿舍，两个上下铺，沈同福躺在这边的下铺，念叨着:“今天赶太急，这两天找床帘挂起来。”
眼睛往对面上铺一望:“小凌，你看什么书？”
“《电工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