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鲜灵灵的小黄瓜
佘凌一路急促地走，基地门前，身份检查和安检之后，进入大门。
不远处是护具回收室，佘凌脱下防护服，丢进一个桶里，重新盖上盖子，把面罩放进另一个桶里，通过辐射检查，便急忙赶往医院。
匆匆，太匆匆，佘凌走在幽深的隧道，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路，却依然感觉陌生。
回想春节时的游览，再对比当前，景况是多么的不同啊，那个时候，基地内的设备都只是观光道具，好像影视基地的布景，正在拍摄战争末世剧，游客便是群演，如今，它真正启用了，扑面而来的气息转为严峻压抑。
杂沓的脚步声在空间中回荡，对面忽然亮起两道光柱，一辆卡车开来，车灯刺着人的眼睛，人来车往的隧道，佘凌却觉得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六个月前，山洞里也有许多人，喧嚣着的是惊叹声，“啊，好壮观，真想拍照发朋友圈”，踢踢踏踏的足音透着活泼兴奋，而此时，人声车声烘托着紧张的氛围，让人感觉沉重疲惫。
佘凌正在搜索合适的词语，以描绘此时的感觉，忽然前方伸出一条手臂:“去哪里？身份卡。”
她连忙取出卡片:“我去d2区。”
“走错了路，这边是b3区，回头往那边走。”
佘凌这才注意到，前方灯火通明，一排一排的装甲车，坦克。
当她终于回到医院，已经将近六点三十分，赶快打了卡，佘凌带着挎包就进入洗手间，不多时走出来，挎包显出膨胀。
和夜班同事打了招呼，佘凌匆匆奔回宿舍，来到门口，房门打开，已经有人先回来。
佘凌有点郁闷，或许应该直接回宿舍，回头再补打卡，反正医院里一直都有人在，转念一想，如今大家同处一室，距离如此接近，这件事早晚瞒不住。
于是她便迈步走进室内，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爬到母亲床上，揭开铺床的毛毯，打开挎包，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展平在床板上。
门口射进来的光虽然亮度不足，却仍然有人留意到她的动作:“凌姐，你在做什么？”
佘凌抬起头一笑:“铺床垫。”
张夏起身走过来，仔细看着床上:“哪里来的新床垫？能摸一下吗？”
“可以呀！”
“唔，别看薄，但是很软，有了这样一张床垫，睡觉能舒服很多。你从哪里找来的床垫？”
“今天到外面出差，从那里换的。”
“啊，用什么换来？”
佘凌笑道:“我还是有一点东西的。”
当初差点入手一块江诗丹顿。
张夏点点头:“这种时候，头脑是需要灵活一些，冠英也换了东西呢。”
“是吗？冠英换的什么？”
“是这个。”冠英在下面举起两个小瓶。
佘凌:“看不清。”
还没有来电，即使有灯光，自己一百度近视，这个距离也看不出是什么。
“口红，指甲油。”
“这样啊，你喜欢就好。”
冠英笑嘻嘻:“我想好久了，今天终于拿到。”
谢挽霞道:“这孩子，用什么换不好？要用饭票去换，现在不比从前，哪里有多余的食物？”
冠英满不在意:“反正是早餐，我本来也不是经常吃早饭的，那么早就要上课，哪里来得及？”
“你熬夜呀，早晨起床迟呀，就不吃早饭，对身体很不好的，说了你多少次……”
佘凌于是想到，自己的晚餐还没来得及吃。
正说着，灯光“刷”的一下亮了，佘凌飞快下床:“我先去冲澡，身上怕还有辐射尘。”
五分钟后，淋浴间的门开了，佘凌从里面出来，满足地摸着胃部，真美味，紫菜包饭。
这样仓促的时间可以吃些什么？佘凌第一个就想到包子，但马上就否决了，味道有点大，无论肉包还是菜包，那都是喷香喷香。
然后她想到从前看过的韩漫，紫菜包饭，气味应该会小一点，立刻点了两个饭团，很简单的青瓜肉松紫菜包饭，身上浇着热水，三口两口就吃了进去，有一点噎，便喝了两口淋浴水。
虽然是很清淡的饭食，难免有一点味道，好在随着水蒸气的蒸腾，气味消散，当佘凌关了水，翕动鼻翼嗅了嗅，淋浴间里已经毫无痕迹。
坐在板凳上，佘凌眯起眼睛，小智店长的7~11，满满的温馨怀恋，从前自己不常去这样的便利店，因为没有必要，今天有了《深夜食堂》的温暖浪漫。
不单单是消除饥饿，即使如此初级版的包饭，口味也是清鲜的，人的欲望总是会暗暗生长吧，刚刚进入基地，食堂的饭食令人肠胃熨贴，只吃了一周，便感觉味道寡淡，而且总是土豆、白菜、萝卜、南瓜轮换，实在单调。
方才吃到了鲜嫩的小黄瓜，咬在牙齿之间，轻轻的咯吱咯吱，目光机警地望向浴室门，有一种偷偷做坏事的快感。
“妈……”
“怎么？”
你要不要吃小黄瓜？
“今天在外面，遇到从前的同事。”佘凌搬着凳子，坐到母亲身边。
“哪一个？”
“嘉琦。”
房间里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气味，灯光下，冠英很认真地在涂指甲油。
龙柏真仔细回想:“就是恨你恨得要死的那个人？”
佘凌咯咯地乐:“妈，你这总结，一针见血。”
“她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相对着尴尬，然后我就走了。”
龙柏真点点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倘若还能有话说，也算她厉害。是她看见你，还是你先看见她？”
“我听到兰姐的声音，发现是她们。”
当初的瑞达，兰姐还在的时候，时不时就扬起脖颈，仰天呼号:“我的房子唉！”
声音穿透力极强，虽然办公室宽敞，也可以直达前台，看着她卷曲的烫发，饱满的面容，脑海中掠过港台民国片，豪门世家掌舵的老夫人，面对家道败落，捶胸顿足。
转而又想到，嘉琦在前面办公室，听到母亲这样呼叫，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倘若是自己，要炸裂开，所以母亲一向说自己，“没有很强的承受力”。
“真郁闷，我是很想见到老同事，但为什么偏偏遇见她？假如是雅荣或者小聪，该有多好。”
都是很能帮忙，可以依靠的啊。
龙柏真皱皱眉:“你别总是想靠着人。靠山山倒，靠水水干，谁都是靠不住的，人还是要自立。对了，你今天到外面做什么去？”
“给死者家人送通知书。妈，洪阿姨过世了。”
“啊？白雁的妈妈？”
“是的，三天前的事。”
“可以见最后一面么？”
“不能，护士长说已经火化了。”
龙柏真足足有三分钟没有说话，然后终于说:“可惜了你洪阿姨，那么好一个人，每次在菜场遇见，都说半天的话，之前去地铁站，还特意来找咱们，这一群老乡，都是她串联起来，这么早就没了，让人意想不到。”
佘凌也有同感:“本来以为会有奇迹的。”
护士执行这样重大的手术，虽然不太适合，但总希望能像电视剧那样，能有神奇的转折，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居然成功了，哪知却是这样的结局。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佘凌很喜欢洪欣，为人热心，有组织能力，是这一个小小东北同乡会的核心联络人。
幸亏有洪阿姨，把自家拉进来这个圈子，否则在临时营地，虽然有读书系统，但没有熟人，缺乏支撑。
“如今剩下白雁，孩子还小，遇到这种倒霉灾变，好在还有她爸爸和她老公。”
“钱衡啊，说是身体不好，特别虚弱，时常头晕，白雁托我给他找药。”
“什么药？”
“我看一下，甲钴胺片，维生素b12。”
龙柏真想一想:“你小心一些。”
基地内部，药品严格管控，维生素还好说一点，甲钴胺片是个什么性质？单是看这个名字，就觉得有点高深。
佘凌点头:“我知道的。”
药品倒是简单，但怎样带出去是个难事，进出基地都要检查，开包检验随身物品，倘若发现携带违禁物品，就会驱逐出基地。
“总算好了。”冠英叫了一声，举起左手，在灯光下看着新涂的指甲油。
佘凌转头一看，笑道:“很漂亮。”
修长的五指如同绽放的兰花，粉红色的指甲滟滟发光，在这寒碜的空间里，显出惨烈的奢华。
然后，佘凌便起身拿过阅读器，第十章《冷热疗法》，热疗有七条禁忌，逐一划重点，大爱电子阅读，记笔记特别方便。
佘凌正读得来劲，忽然眼前一黑，熄灯时间到，佘凌叹一口气:“早上有起床号，为什么晚上不吹一个熄灯号，给大家提醒一下？”
冠英哼了一声:“那……”
然后便无声无息。
张夏笑道:“你不是有夜光表？”
夜光手表，宿舍里独一份，这种手表在从前，哪看在自己眼里？拼多多几块钱一块，涂了夜光粉，半夜里也能发光，但哪里用得到呢？手机上有时钟。
自己的那一块表，天梭的，一千多块，主要不为看时间，就要那个气派，可惜逃亡时太匆忙，丢在了家里。
佘凌也笑:“忘记看时间。”
前面一章马上要结束，下一章是《饮食与营养》，全书目录中，最感兴趣的一部分，上床之后还要继续读，加快进度。
佘凌的目标是，半个月读完这一本基础书，后续的阅读计划已经制定出来，《护理专业核心知识手册》，《快速阅读》，两本书一起读，都是眼前急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