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广州刮起了干爽的北风,阳台晾着的衬衫被吹得轻轻晃。
Eva正蹲在茶几旁整理看房资料,手里拿着东圃花园的户型图,笔尖在“两室一厅”的字样上画了个圈。
“你看这个阳台,刚好能放下我想要的吊椅,还能摆两盆多肉,周末咱们就能去交定金了。”
我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反外挂系统的优化报告,嘴角还带着笑。
上周刚把系统稳定性再提了10%,jackson批了项目奖金,刚好够补上买房的首付缺口,日子总算要往顺里走了。
门口的快递铃突然响了.
Eva蹦着去开门,手里举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
上面印着陌生的邮戳,角落里写着“英国·伦敦”。
“谁从英国寄东西来啊?”
她把信封递过来,指尖蹭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凉意。
“你大学同学不是有在那边的吗?会不会是给你寄特产的?”
我接过信封,指尖刚碰到纸面就顿住了。
寄件人落款是“Zhong Jiaqi”,后面括号里写着“berry”。
钟佳琪?
自从2年前,收到她的短信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现在怎么突然给我寄快递?
“可能是之前认识的朋友吧,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指尖却有点发颤。
拆开信封时,一张照片先掉了出来,落在茶几上。
Eva先捡了起来,笑着递到我面前。
“好可爱的小朋友!眼睛圆圆的,像个洋娃娃,这是她女儿吗?”
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正抱着个泰迪熊笑。
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长长的,像极了钟佳琪。
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安安,三岁生日快乐”。
下面还有行小字:“2004.10.25,伦敦摄政公园”。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指尖捏着照片边缘,有点发僵。
信封里还有张便签,是钟佳琪的笔迹。
墨水有点洇开,看得出来写的时候很用力。
“刘军,好久不见。安安三岁了,很乖,就是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前阵子带她去做体检,医生说她是A型血,可子敬是o型血,你懂的。我没敢告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该让你知道。”
“你懂的”
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客厅的声音都模糊了。
A型血?
我是A型血,谢子敬是o型血,钟佳琪是b型血……
2001年的元旦,谢子敬出差北方,没有回广州。
她一个人怕孤单,就让我陪她过。
我们在一起呆了3天,每天都很开心。
没想到,后来她怀孕了。
她竟然等孩子出生了才告诉我!
现在一晃就3年多过去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Eva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手里的照片和便签掉在茶几上。
“没、没事,可能有点累。”
我赶紧弯腰去捡,手指碰到便签上的字迹,像碰到火一样缩回来。
Eva已经看到了便签上的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拿起便签,轻声念出来:“‘医生说她是A型血,可子敬是o型血,你懂的’……刘军,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Eva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还有点害怕。
她抓着我的胳膊,声音发颤:“那个叫安安的小朋友,跟你有关系?钟佳琪是谁?你们大学的时候……”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猛地站起来,撞到了茶几。
上面的水杯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像我此刻混乱的心。
“是以前的同事,也算是我的师傅。元旦的时候,她老公不在身边,让我陪她。没想到...”
“没想到?”
Eva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
“三岁了!她三岁了!你告诉我是意外?刘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郝曼丽的事,那个加密硬盘,现在又来一个孩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又疼又慌。
我想解释,想告诉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自己都不确定,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三岁的女儿。
“我出去走走。”
我抓起外套,逃也似的冲出家门,把Eva的哭声关在门后。
楼下的北风刮在脸上,冷得像刀。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手里攥着那张照片,小女孩的笑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该怎么办?
联系钟佳琪确认?
可确认了又能怎么样?告诉Eva真相,我们的感情肯定会彻底破裂;
不告诉她,这个秘密会像定时炸弹,迟早会炸。
谢子敬要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他会不会给公司领导打电话?
走到江边时,手机响了。
是老谭打来的,我没接;
又响了,是Eva的,我还是没接。
我坐在江边的石阶上,看着江面上的灯光,脑子里一片混乱。
郝曼丽的眼泪,Eva的失望,现在又多了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这些秘密像锁链一样缠在我身上,越收越紧,快要喘不过气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钟佳琪的越洋电话,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像个幽灵。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点颤抖。
“刘军,你看到信了吗?安安今天又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才找你的。”
我握着手机,手指冰凉,喉咙发紧,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她现在还好吗?”
“还好,就是有点怕生。”
钟佳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没敢告诉子敬,他最近生意不好,脾气很暴躁,要是知道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刘军,你能不能……能不能来看看她?就当是帮我个忙。”
我看着江面上的波浪,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
去英国,就意味着要离开Eva,要面对那个可能是我女儿的孩子;
不去,又觉得对不起安安,对不起钟佳琪。
我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选,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