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江东六郡中民风最是剽悍之地。
此地兵源甲于江东,亦是旧士族势力最根深蒂固之处。
新政的推行,在这里遇到了最坚决也最蛮横的抵制。
镇北将军府,大堂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几名负责清查田亩的官吏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地跪在堂下。
为首之人额头缠着带血的布条,声音都在发颤。
“将军……丹阳沈氏、王氏等大族,公然聚众抗法!他们……他们煽动部曲,将我等打出郡城,还扬言……”
官吏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
“扬言什么?”
魏延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扬言将军乃是外来之人,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若想安坐江东便当与士族共治,而非行此掘根之策。”
“他们……他们让将军收回成命,否则……否则整个丹阳都不会再缴一粒米,出一文钱!”
话音落下,满堂死寂。
这已经不是阳奉阴违,这是公然的叫板与威胁。
诸葛恪向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厉色:“将军,丹阳大族如此猖狂,已形同谋逆!臣请命,愿为将军说客,前往丹阳晓以利害,分化瓦解。”
“若其冥顽不灵,再行大军征讨,方能显我大汉恩威并施!”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实则是想将这处理丹阳乱局的首功揽入怀中。
陆逊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堂上那个年轻的都督。
他想知道面对这种几乎撕破脸的局面,魏延会如何应对。
是妥协,是分化,还是……
魏延没有理会诸葛恪的请命。
他缓缓站起身,来到了那副巨大的江东舆图之前。
整个大堂,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们在等待都督的决断。
良久,魏延转过身。
他对着堂外的亲卫,吐出一句话。
“传,那剌。”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大堂门口。
他一进入大堂,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弥漫开来。
这就是乌浒蛮的首领,那剌。
他麾下的三千乌浒蛮兵是魏延手中最锋利,最不讲道理的一把刀。
那剌走到堂中,对着魏延单膝跪地,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将军。”
魏延看着他,终于开口。
“那剌,给你三千乌浒蛮兵。”
“今夜出发,奔袭丹阳。”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丹阳沈氏、王氏两族家主的头颅。”
“凡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没有商议,没有计谋,没有恩威并施。
只有最直接,最原始的暴力。
诸葛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逊的身体,在这一刻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呈上的那份名单,将引来一场何等恐怖的腥风血雨。
这位新都督,根本就没打算和任何人“玩”政治。
他要用最残酷的方式,一次性地把所有不听话的声音,全部抹掉。
“遵命,将军!”
那剌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渴望。
……
丹阳郡城内。
沈氏府邸,灯火通明,宴饮正酣。
“哈哈哈哈!诸位,满饮此杯!”
家主沈德满面红光,高举酒杯:“那魏延小儿不过一介武夫,真以为打下江东,就能在此地为所欲为吗?”
“不错!江东终究是我江东士族的天下!他想动我们的田断我们的根,简直痴心妄想!”
王氏家主附和道,引来一片哄笑。
他们根本不相信魏延敢动武。
江东初定,人心不稳。
在这个时候对丹阳士族开刀,无异于自毁长城。
他们笃定魏延最终只会选择妥协,派人来谈判。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漫天要价。
就在此时,府邸之外。
遥远的大地尽头,传来了一阵细微而密集的震动。
“什么声音?”有人侧耳倾听。
沈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大概是夜雷吧,春日多雨。来来来,继续喝!”
然而,那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
终于,一名家丁连滚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家主!不好了!城外……城外来了大军!”
“什么?!”
沈德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猛地冲出大堂,奔上府内的望楼。
只见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火把已经将整个丹阳郡城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士兵的装束,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快!关闭城门!组织部曲上城墙!”沈德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然而,一切都晚了。
乌浒蛮兵根本没有叫门,也没有劝降。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扇看似坚固的城门,在数百名蛮兵合力推动的攻城槌下轰然倒塌!
“吼!”
无数奇特的非人的咆哮声响起。
三千乌浒蛮兵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城门缺口处疯狂涌入。
他们不劫掠财物,也不骚扰平民。
他们的目标无比明确,就是城中那几座最华丽的府邸。
一场屠杀,开始了。
丹阳士族引以为傲的部曲家兵。
在这些从南疆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虎狼之师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一个照面,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哭喊声、兵刃碰撞声,响彻了整个丹阳的夜空。
沈府的大门被轻易撞开,那剌一马当先。
手中弯刀划过一道血色的弧线,将几名负隅顽抗的护卫斩于马下。
他一把揪住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沈德的头发,如同拖一条死狗般将他拖到了府外的长街之上。
很快王氏等几个带头闹事的家主,也全都被拖了出来,跪成一排。
那剌翻身下马,没有一句废话。
他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不……不要……”
“将军饶命啊!”
噗!
人头滚滚,血溅五步。
十几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见证了这场毫无道理可言的镇压。
丹阳城,一夜之间,鸦雀无声。
第二日清晨,当魏延的大旗出现在城门口时。
丹阳城内所有的士族,无论老幼,全都跪在了长街两侧,噤若寒蝉。
空气中,还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魏延骑在马上,缓缓入城。
他没有安抚任何人,反而当众宣布了他的第二道命令。
“凡昨日参与叛乱之家,家产全部充公!”
“家中男丁,无论老幼尽数罚为苦役,于丹阳境内修筑水利,十年方赦!”
雷霆手段,铁血镇压。
魏延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整个江东宣告。
这片土地的天换了。
而汉中王刘备,就是新的天。
建业府衙之内,陆逊和诸葛恪看着从丹阳传回的血色军报,久久无言。
诸葛恪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抚掌大笑:“快哉!当真快哉!对付这群鼠辈,就当用此雷霆手段!”
陆逊却笑不出来。
他看着魏延,心中那份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这位新都督,不是猛虎也不是恶狼。
他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凶兵,锋利到足以斩断一切阻碍。
也危险到足以让所有持剑者,都感到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