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叶子,就那么贴在刘长老的额头上。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能量外泄,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在丹王谷众弟子惊骇的注视下,刘长老那满头的白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
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皮肤变得光滑,恢复了中年人的模样。
他那属于元婴后期修士,蕴含着磅礴法力的身躯,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干瘪下去。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刘长老的喉咙里发出。
他踉跄后退,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感受着那陌生的光滑触感。
他疯狂地探查自己的丹田气海。
那里,空空如也。
他修炼了八百年的本命丹火,他引以为傲,融合了上百种剧毒的紫煞毒炎,消失了。
他那坚固无比,足以开山裂石的元婴法体,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充满了生命力,却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之躯。
不,不完全是凡人。
他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感,那是炼气一层,刚刚踏入修行门槛的标志。
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毒功,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元婴长老,变成了一个刚刚入门的修行菜鸟。
这种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万倍。
“我的修为,我的道行!”
刘长老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那片绿叶,完成了它的使命,从他的额头飘落,悠悠地飞回了秦瑶的掌心。
它依旧翠绿,依旧带着露水,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瑶收回叶子,看都未看地上那个崩溃的老者。
她抬起脚步,继续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她身后的那些丹王谷弟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元婴后期的长老,丹王谷权势滔天的人物,就这么……废了?
没有打斗,没有反抗。
只是被一片叶子贴了一下。
“拦住她!”
“快!她往禁地去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叫。
十几道身影鼓起勇气,再次挡在了秦瑶的面前。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拔剑。
“阁下,有话好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灵石?丹药?我丹王谷都可以满足你!”
为首的一名弟子,声音都在颤抖。
秦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他们。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从身体到神魂,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药灵儿。”
她再次吐出这个名字。
然后,她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没有人敢阻拦。
在她走过之后,那些弟子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秦瑶一路前行,空气中的药香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越来越浓的腐臭与腥甜。
这股味道,与整个丹王谷格格不入。
很快,她来到了一处悬崖之下。
悬崖前方,是一个被黑色光幕笼罩的山洞。
光幕之上,刻画着无数繁复的符文,一股股强大的能量在其中流转,将洞内的一切气息都死死封锁。
这里,就是丹王谷的禁地。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秦瑶的面前。
这三人的气息,远比之前的刘长老更加强大。
他们是丹王谷的太上长老,每一个都是化神境界的真君。
“阁下究竟是谁?”
“为何擅闯我丹王谷禁地,还废我宗门长老?”
为首的太上长老面色凝重,他看不透秦瑶的深浅,但那片叶子的传闻,已经通过玉符传到了他的耳中。
秦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伸出手,用那片叶子,轻轻点在了黑色的封印光幕上。
那道足以抵挡化神真君全力一击的禁制,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化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三位太上长老的瞳孔,在这一刻放大到了极致。
他们布下的联手封印,就这么被破了?
一股寒气,从他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秦瑶迈步,走进了山洞。
洞内,光线昏暗,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山洞的四壁,摆放着一个个巨大的瓦罐,里面浸泡着各种颜色诡异的毒物。
在山洞的中央,是一个用黑石砌成的祭台。
祭台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手臂粗细的黑色锁链,锁住了四肢和脖颈。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
她的皮肤上,浮现着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她就是药灵儿。
听到动静,药灵儿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神,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当她看到走进来的秦瑶时,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又来……试药了吗?”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疲惫。
秦瑶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
“阁下,到此为止了。”
山洞深处的阴影里,一个身穿金色丹师袍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儒雅,气质超凡,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白的疯狂。
他就是丹王谷的谷主,丹辰子。
一位天人境巅峰的强者。
他的目光落在秦瑶身上,又看了看她手中那片平平无奇的绿叶。
“能悄无声息地废掉刘长青,还能破开我的万毒封印,阁下的手段,确实不凡。”
“说出你的来历,或许,我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股属于天人境强者的威压,已经笼罩了整个山洞。
洞壁上的瓦罐,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秦瑶没有理会他的威压,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被锁在祭台上的女孩身上。
“我要带她走。”
丹辰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带她走?”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她不是人,她是天生的药引,是上天赐予我的至宝!”
“她是厄难毒体,万毒不侵,是炼制传说中‘万毒丹人’的完美材料!”
“只要将她炼成,我便能一步登天,踏入圣境!届时,我丹王谷,将君临整个大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狂热的野心。
秦瑶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可怜的疯子。
“以人为丹,此乃魔道。”
“你,不配为炼丹师。”
丹辰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魔道?正道?”
“在这个世界上,力量,才是一切!”
“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正好,我的万毒丹人,还缺一味主药引,你的神魂,看起来很不错。”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整个山洞的毒气,都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一只由纯粹的剧毒能量构成的黑色大手,凭空出现,抓向秦瑶。
秦瑶没有动。
她只是看着祭台上的药灵儿,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他们……叫我……药灵儿。”
秦瑶的脸上,露出了来到丹王谷后的第一个笑容,很浅,但很温暖。
“我叫秦瑶。”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说完,她无视了那只已经到了头顶的剧毒大手,朝着祭台,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