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中,两个女人闲来无聊,话题一直围绕着陈墨展开。
“他真的很特别,对吗?”娜塔莎轻声说,眼神有些迷离:“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又好像什么都看得很淡。在南极这样的地方,也能生活的很好,做饭的时候那么认真……可我们夸他,甚至……”她想起自己那晚直白的“宣言”,脸上微热:“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荆如意没有立刻接话,也在回忆着与陈墨有限的交流,他沉静的眼眸,简洁却有效的行动,偶尔流露出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似乎格外让人着迷。
“也许,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荆如意慢慢地说:“不求回报,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才更难得啊!”娜塔莎的语调升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这样的男人,现在哪里去找?如意,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是一定要追求他的!”
荆如意心中一跳,也开始仔细审视过自己对陈墨的感觉,那里面混杂了太多的感激、依赖、敬佩和好奇。这些情绪不知何时,也开始转化为了喜欢。
或许,是从飞机上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救出去。或许,是他在暴风雪中不离不弃。或许,是他点亮了这间小木屋,也点亮了生的希望的那一刻。
此刻听到娜塔莎这么说,荆如意发现自己也不愿意去否认。
她的沉默,在娜塔莎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娜塔莎笑了起来,没有嫉妒,反而很坦然的说道:“你看,你也是!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会喜欢他。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不管陈墨选择了谁,都没有关系。无论结果怎样,我们现在是共患难的姐妹,以后也是,好不好?”
荆如意被娜塔莎的坦率和直接弄得有些无措,但心底却奇异地松了一下。压抑的情感被点破,反而不再那么令人心慌意乱。
看着娜塔莎真诚的眼睛,荆如意轻轻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嗯,公平……”
荆如意话还没说完,就听“嘎吱”一声,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身影,弯着腰挤了进来。
“陈墨!”两个女人同时惊呼,立刻从床边站起,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的惊喜和急切。
陈墨反手关上门,摘掉结满冰壳的防风镜和面罩,露出冻得发红的脸,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白霜。
“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娜塔莎连珠炮似的问,已经凑到跟前,想帮他拍打身上的雪,又怕碰到他可能冻伤的地方。
荆如意也走上前几步,虽然没说话,但关切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仔细打量着他是否受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安心。
“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找到极光站。不过,东面也是冰川和大海。已经可以确定,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在一片半岛上,接下来只需要往南方寻找就行了。”陈墨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
荆如意点头道:“辛苦你了。能够排除东面,找到极光站就更容易。你一定饿了吧?今天我来做饭吧。”
“那我去把发电机打开,暖和一下。”
“你们还是在屋里吧,我去开就行。”说着,陈墨又走出了木屋。
柴油发电机长期暴露在风雪中。绳子已经有些老化,用力过猛容易拉断。
不多时,陈墨重新回到屋中,屋内的电灯和暖炉已经被点亮,荆如意和娜塔莎正在抢着做饭。
荆如意还先煮了一些温水,倒进另一个盆子里,端到陈墨面前:“你先洗洗手,洗洗脸,暖和一下。”
“谢谢。”
“别客气,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了。”
陈墨简单洗了把脸,脱下外衣挂起来晾着,便坐在火炉旁休息起来。
两个女人煮了一些米粥,热了罐头和鱼肉。
娜塔莎手脚利落地盛好粥,递给陈墨时,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和沉稳的眉眼,心中那股澎湃的感激、倾慕和后怕混合在一起,冲动之下,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陈墨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平安回来!”娜塔莎飞快地说完,脸上泛起红晕,却大胆地看着他,蓝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慕。
小木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一旁的荆如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娜塔莎的主动和大胆,让她有些自愧不如,也感到一丝无措。下意识的看向陈墨,心中忍不住想着,我是不是也该主动一些?
陈墨端着粥碗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很自然的微笑:“也谢谢你的关心。”
荆如意正有些失落,抬头却见陈墨对她笑了笑,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荆如意瞬间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将一盒金枪鱼罐头递给陈墨:“我…也谢谢你平安回来。要是没有你,我们两个可能也无法生存下去。”
说着,荆如意也鼓起勇气,在陈墨另一侧的脸颊亲了一下,随后连忙转身。
娜塔莎爽朗一笑:“如意,你早该这样了,心里的……”
娜塔莎还没说完,荆如意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看着荆如意有些慌乱的动作和羞红的脸,陈墨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假装没有发现,低头吃了口罐头,心中感慨:这该死的魅力,还真是无法掩饰……
吃过饭,陈墨给两女详细描述了一下一路上所见到的冰川、山坡、海洋沿岸等等。
荆如意一边记录分析,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完善那一幅简易地图。娜塔莎也在一旁补充一些自己的分析。
忙完这一切,两女都有些疲惫。她们身上的伤刚好,今天又提心吊胆了一天,此刻完全放松下来,就有些困倦。
反倒是陈墨,尽管今天来回走了六七十公里的路,此刻仍旧精神饱满,正坐在暖炉旁边思考以后的打算。
荆如意和娜塔莎并排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长久以来,她习惯与数据、仪器和浩瀚星空打交道,情感对她而言,是比极光形成的过程更复杂难解的存在。她习惯于观察、分析、推论,却不善于表达,更遑论争夺。
可娜塔莎的直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荆如意内心的怯懦与回避。如果连尝试都不曾有过,将来是否会后悔在这世界的尽头,错过这样一个人?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压过了她素有的矜持。
见陈墨坐在炉边出神,荆如意深吸一口气,做起身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的空凳子上坐下。
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感受到暖炉的热度,也能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陈墨,”荆如意开口,声音比平时稍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见过南极的极光吗?我是说,真实的。”
陈墨转过脸,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两个小小的光点:“暂时还没有。其实我这次来南极旅游,就是想看看这里的企鹅、海豹,还有真正的极光。”
“嗯……极光,也叫欧若拉。在距离地面一百多公里的大气层,来自太阳风的高能电子,撞击高空大气中的原子或分子。手机的原子和分子回到基态,发出的光就是欧若拉。两个月后的极夜就能看到。
欧若拉这个名字来自于罗马的黎明女神。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欧若拉是一头巨鲸掀起了波涛,飞到了天上。还有一个传说,说欧若拉是逝去少女的灵魂。”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暖炉的红光上,仿佛在组织语言,也仿佛在积蓄勇气:“传说很浪漫,不是吗?尽管我知道它是太阳风与磁场碰撞产生的物理现象,但有时候,看着那些光芒在夜空中流动变幻,还是会觉得……它像是有生命的,在诉说什么。”
她抬起眼,看向陈墨,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如果我们能平安离开这里,等到合适的季节,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南极的极光。它和北极的,不太一样。”
最后一句,声音轻了下去,荆如意耳根微微发热。这大概是她能说出的、最接近邀请和隐含心意的话了。
没有娜塔莎那样炽热的行动,只是有些笨拙的试探和靠近。
陈墨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仔细分辨她话语里那些细微的波动,那些隐藏在科学描述下的、柔软的情感脉络。
他能感受到这份喜欢的重量。不同于娜塔莎如火般的热情,荆如意的情感更像极光本身,初时静谧,需要耐心等待和仔细分辨,一旦显现,却有着动人心魄的、清冷而恒久的美感。
此刻的主动,对她而言,已是极大的突破。
“好。”陈墨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笃定:“等安全了,咱们一起看。”
得到陈墨肯定的回复,荆如意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口蔓延开来,瞬间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酸涩和不安。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暖炉上,感觉那火红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坐在炉前,关系好像悄然间更近了一步。
不远处的床铺上,看似已经睡着的娜塔莎,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中有失落,有不甘,随即又产生了一股更加旺盛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