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那个名字，那个和她如此相似的名字，在不久前，还只是系统面板上一个冰冷的数据，一个遥远的故事。而现在，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那个真正的“晚晚”，依旧被困在现实的牢笼里。
她赢了，又好像没赢。她自由了，又好像背负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顾清寒就站在她身边，那双清冷的丹凤眼里，复杂的情绪像翻涌的暗流。自责、痛苦、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这个林晚的依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沉默。
是顾清寒的私人手机。
她走到窗边接起，只听了片刻，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了。那股刚刚松懈下来的、属于商战后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紧绷和锐利。
“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顾清寒回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医院的电话，晚晚……她醒了。”
林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也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
顾清寒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她需要林晚在身边，这个念头如此强烈，让她无法拒绝。
深夜的地下车库空旷得能听到回声。陈曦早已将车备好，一路上，车内安静得可怕。林晚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没有了系统任务提示的心跳和耳鸣，却被一种更陌生的、更沉甸甸的情绪填满。
她想亲眼看看那个少女。那个曾与顾清寒在黑暗中相依为命，又被“核心”当成温床和囚笼的少女。
私立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安静得像一座雪白的坟墓。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推开门，林晚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那个人。
苍白的脸颊几乎和枕头融为一体，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一头柔软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没有血色。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睁着眼，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倒映不出窗外城市的任何光亮。
当她看到走进来的顾清寒时，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
“姐……”
那光芒转瞬即逝，随即又被更深的灰暗所吞噬。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顾清探，落在了她身后的林晚身上。
那一瞬间，她空洞的眼神里猛地爆发出警惕和恐惧。那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属于猎物的本能反应。
“别信她……”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嘶哑而尖利，“她会毁了你……她会毁了我们的一切！赶她走！”
顾清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立刻转身，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林晚身前，将那个充满敌意的视线完全隔绝。
“小晚，别怕，她只是……只是受了刺激。”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林晚，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晚隔着顾清寒的肩膀，看着那个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少女。她的恐惧是那么真实，她的憎恨是那么纯粹。林晚明白，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就是摧毁了她整个世界的“病毒”，是那个让她从一场漫长的噩梦，坠入另一个陌生现实的罪魁祸首。
一股陌生的酸楚和心疼，涌上了林晚的心头。
她轻轻拨开顾清寒的手臂，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我……”她想说点什么，想说我不会伤害你，想说我们都想帮你。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没有了系统，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笨拙的、不知如何与人交流的社恐。
她只是笨拙地伸出手，想学着妈妈的样子，去碰一碰他的额头，传递一点温度。
“滚开！”
晚晚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监测仪器上的心电图瞬间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波浪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和护士立刻冲了进来。
顾清寒一把将林晚拉了回来，紧紧地护在怀里。她看着病床上被注射了镇定剂后才慢慢安静下来的少女，又看了看怀里同样身体僵硬的林晚，那双总是清冷的丹凤眼里，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自责。
她紧紧握住林晚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和那份无法言说的颤抖。她知道，顾清寒在害怕。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能冷静地启动“焦土计划”的女人，在面对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时，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她看着顾清寒疲惫的侧脸，看着她右眼角下那颗极淡的泪痣，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像一滴凝固的泪。她忽然明白了顾清寒想救回那个少年的心情，有多么迫切。
林晚反手，握住了顾清寒的手。
她的手很暖，用一种笨拙但坚定的力道，包裹住那份冰冷的颤抖。
“别担心……”林晚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们一起。我会……我会陪着她。”
……
这场深夜的医院之行，终究没能逃过无孔不入的狗仔镜头。
当林晚和顾清寒精疲力尽地回到御景湾时，AwSL超话又一次炸了。
【新瓜！新瓜！有姐妹拍到顾总和教主深夜现身私立医院！车是盛世的，人绝对没看错！】
【卧槽？医院？谁病了？教主吗？可她看起来好好的啊，反倒是顾总，脸色差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
【重点不是这个！她们是从顶层VIp区出来的！而且我朋友的朋友在里面当护士，说那层楼今晚戒严了，好像是顾家一个很重要的人醒了！】
【顾家？我想起来了！财经杂志扒过，顾总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身体一直不好，在国外疗养，难道是……回来了？】
【楼上的别瞎说！什么玩伴！我怎么看着像是一场豪门大戏！你们看这张图，教主想靠近病房，被顾总拉住了！这是什么？这是正宫和小妈的第一次交锋吗？（狗头保命）】
【滚！楼上思想龌龊！我们教主是去治愈人心的好吗！你们忘了教主那该死的、能感化一切的魅力了吗！这明明是‘勇者小林感化魔王妹妹，霸总姐姐旁边干着急’的剧本！】
【别磕了别磕了！心疼我方教主！刚打完最终boSS，新手村的隐藏任务又刷出来了！骑士团何在！快去控评！保护我方教主不被卷入豪门恩怨！】
夜深了，顾清寒处理完公司紧急的事务后，又赶去了医院。
林晚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晚晚，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
林晚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做。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那是一首很老、很简单的童谣，是她小时候，妈妈王秀莲哄她睡觉时最常唱的曲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天生的沙哑，不成调，甚至有些跑音。
可就是这不成调的、笨拙的歌声，却像一缕温暖的风，悄悄地溜进了门缝。
病床上，那个紧皱着眉头的少女，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地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