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禾蹲下身,指尖抚过张奶奶墓碑上“慈眉善目”四个字,把被风吹歪的白菊重新插好,又从包里掏出块干净的绒布,细细擦去碑面缝隙里的浮尘。
“妈,时间不早了,基金那边的季度核查会要开始了。”霍承宇站在身后半步远,目光扫过墓园入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他刚接到助理消息,有人跟着他们进了墓园。
阮清禾刚把绒布叠好塞进包里,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粗嘎的喊叫:“阮清禾!你给我站住!”
几人回头,三个男人已经冲到十米外。领头的染着黄毛,穿件油乎乎的花衬衫,脖颈间挂着条掉色的假金链子,正是张奶奶的孙子李磊。他身后两个跟班更扎眼,一人拎着根磨得发亮的棒球棍,一人怀里抱着个破旧的红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脸上全是凶相。
“可算让我逮着你了!”李磊跑到阮清禾面前,唾沫星子溅到她的黑色皮鞋上,“我奶当年把最后一口白面馒头都分给你吃,现在你当大老板了,就把我们家忘干净了?”
阮清禾皱眉后退一步,霍廷州立刻侧身挡在她和柳玉容身前,声音冷硬:“说话干净点,清禾每年给你打两万生活费,张奶奶的丧葬费、墓地管理费都是她出的,去年你妈住院,她还额外给了五万。”
“那点钱够干什么?”李磊猛地抬手,指着阮清禾的鼻子,“我妈现在癌症晚期,要五十万手术费!你今天必须给,不然我就躺在这儿不走,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柳玉容忍不住开口:“小磊,上个月我还去看过你妈,她在菜市场卖菜呢,气色好得很,怎么就癌症晚期了?”
“你懂个屁!”李磊眼一瞪,伸手就想推柳玉容。霍承宇早有防备,伸手攥住他手腕,稍一用力就听见“哎哟”一声惨叫。李磊疼得五官扭曲,另一只手挥着喊:“给我打!把这老东西和阮清禾都打趴下!”
拎棒球棍的跟班立刻挥棍朝霍承宇背上砸去。霍廷州转身抬腿,一脚踹在那跟班肚子上,人直接摔出去三米远,棒球棍“哐当”掉在地上。另一个跟班刚要掏怀里的东西,墓园入口冲进来四个穿黑西装的保安,瞬间将他按在地上。
李磊见状,色厉内荏地喊:“你们敢打人?我已经联系记者了!记者马上就到,我要让阮清禾的基金倒闭,让她身败名裂!”
阮清禾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李磊面前:“这是我助理上周五拍的,你妈在海鲜市场杀鱼,一天能赚两百多。倒是你,三天前在赌场输了八十万,被追债的堵在巷子里打,要不要我把视频发给你看看?”
李磊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假金链子随着急促的呼吸晃悠:“你……你调查我?”
“你拿着张奶奶的身份证办了三张信用卡,透支了八万多,还骗走她每月两千的低保金,这些事要我报警吗?”阮清禾收回手机,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银行流水和社区证明,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放屁!”李磊急眼了,突然扑到张奶奶墓碑前,伸手就要去掀供桌。霍承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后领,将人甩到一边。李磊摔在地上,看到霍廷州冰冷的眼神,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竟是张奶奶的骨灰盒寄存证。
“阮清禾,你不给钱是吧?”李磊爬起来,举着寄存证嘶吼,“我现在就去殡仪馆把我奶的骨灰盒取出来,拿到你公司门口摆着!我看你这大老板还要不要面子!”
柳玉容气得浑身发抖:“张奶奶当年那么疼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对得起她吗?”
“孝能当饭吃?能还赌债吗?”李磊梗着脖子,“她当年帮阮清禾,就该想到有今天!阮清禾必须给我五十万,不然我就把骨灰盒绑在身上,天天跟着她!”
阮清禾的眼神彻底冷了,她掏出另一部手机,按下拨号键:“王记者,到三号墓区来,这里有场‘孝子’讹诈恩人的好戏,比你预想的还精彩。”
李磊愣住了,他确实联系了记者,想颠倒黑白污蔑阮清禾,可没想到阮清禾也请了记者。他慌了神,嘴里念叨着“你耍诈”,转身就要跑。保安上前一步,直接将他按在地上,手腕反扣在背后。
“放开我!我没犯法!”李磊挣扎着喊叫,“是舒明远让我干的!是他教唆我讹阮清禾的!他说只要把事情闹大,就能搞垮她的基金!”
这话一出,霍廷州眉头紧锁。舒明远是舒家远房亲戚,上次以公司破产为由来借钱,被阮清禾戳穿他刚买了别墅的谎言,灰溜溜走了之后就没了音讯,没想到竟躲在背后搞事。
“舒明远在哪?”霍廷州上前一步,踩着李磊的后背,“说清楚!”
“就在墓园门口的黑色大众里!”李磊疼得龇牙咧嘴,“他给了我一万块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让我把事情闹大,最好能让记者拍到阮清禾‘欺负’我这个‘孝子’的画面!他还说,他手里有阮清禾基金的‘黑料’,到时候一起曝光!”
阮清禾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保安立刻朝墓园门口跑去。不到两分钟,就押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过来,正是舒明远。他头发凌乱,领带歪在脖子上,皮鞋上沾着泥,显然是想开车逃跑时被抓了现行。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只是路过!”舒明远挣扎着喊叫,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李磊,脸色瞬间惨白,“你这个废物!我不是让你等记者来了再闹吗?”
“路过?”阮清禾捡起李磊掉在地上的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今天早上八点到十点,你给李磊打了七个电话,不是教唆他怎么讹诈,是跟他聊天气?”
这时,王记者扛着摄像机跑了过来,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李磊和舒明远,眼睛一亮:“阮总,这是……”
“王记者来得正好。”阮清禾把手机递给王记者,“这位李磊,是我恩人张奶奶的孙子,赌输八十万后,被舒明远教唆,伪造母亲重病的谎言讹诈我五十万,还拿自己奶奶的骨灰盒威胁我。舒明远手里所谓的‘黑料’,不过是他伪造的基金账目,你可以全程记录。”
舒明远急了:“你胡说!我没有伪造账目!是秦子昂的妈给我的!她说这是阮清禾挪用基金公款的证据!”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秦子昂已经在监狱里病死,他母亲之前来找过阮清禾,求她放过秦子昂,被阮清禾拿出罪证赶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想到竟和舒明远勾结在了一起。
“秦子昂的妈在哪?”霍承宇追问。
“我不知道!”舒明远梗着脖子,“她只给了我假账目,让我帮忙搞垮阮清禾,说这样能给秦子昂报仇!我也是被她骗了!”
李磊在地上喊:“你撒谎!你明明说要搞垮阮清禾后,分舒家的财产!你还说舒振邦当年就不该把财产给阮清禾,该给我们这些正统的舒家人!”
“你闭嘴!”舒明远怒吼着要扑过去,被保安死死按住。两人互相撕咬着,把彼此的阴谋都抖了出来,舒明远早就觊觎舒家的财产,秦子昂的妈想给儿子报仇,两人一拍即合,找了赌债缠身的李磊当棋子,想通过污蔑阮清禾的基金搞垮她,再趁机抢夺舒氏集团的控制权。
王记者扛着摄像机拍得不停,嘴里念叨着:“这素材够发三篇头条了,比电视剧还精彩。”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停在墓园门口,下来四个警察。原来阮清禾早上接到助理说有人跟踪的消息后,就提前联系了辖区派出所,让他们派人在附近待命。
警察上前核实情况,阮清禾把李磊透支信用卡、骗取低保金的证据,以及舒明远伪造基金账目的文件都递了过去。李磊见证据确凿,哭丧着脸求阮清禾:“清禾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跟警察说句好话,放我一马吧!我妈还等着我照顾呢!”
阮清禾没看他,只是对警察说:“张奶奶生前最疼他,没想到死后还要被他利用。他挪用张奶奶低保金的事,还有拿骨灰盒威胁人的事,麻烦你们依法处理。”
警察点点头,给李磊和舒明远戴上手铐。舒明远路过阮清禾身边时,突然挣扎着喊道:“阮清禾,你别得意!秦子昂的妈还安排了人!她要在你儿子的订婚宴上动手!”
阮清禾脚步一顿。霍承宇的订婚宴定在下周末,邀请了不少商界名流和亲友,要是真有人在宴会上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具体是什么人?怎么动手?”霍廷州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舒明远。
“我不清楚!”舒明远喘着粗气,“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要让阮清禾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见状,立刻把舒明远拉到一边详细询问。王记者想凑过去听,被警察拦住了。他转而对阮清禾说:“阮总,能不能跟您做个专访?就讲您怎么识破这个阴谋,还有对忘恩负义和家族内斗的看法,肯定能火。”
“不用了。”阮清禾摇头,“把真相报道出来就行,重点提醒大家警惕这种利用亲情和恩情的讹诈,还有伪造公益基金账目是违法行为。”
王记者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拍了几张阮清禾给张奶奶墓碑献花的照片,才扛着摄像机离开。
警察询问完舒明远,过来跟阮清禾说:“阮女士,舒明远提供的线索我们会立刻核实,秦子昂母亲那边我们也会派人调查。您儿子订婚宴的安保,我们会协调增加人手,确保安全。”
“麻烦你们了。”阮清禾点头致谢。
警车驶离后,墓园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柳玉容看着张奶奶的墓碑,抹了把眼泪:“张奶奶这辈子善良,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孙子?还好清禾你心明眼亮,没让她的名声被玷污。”
阮清禾蹲下身,重新把被碰倒的供品摆好,轻声说:“张奶奶当年帮我,不是图回报,只是出于善心。我不会让她的善心被人利用,更不会让她死后不得安宁。”
霍承宇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从小就听母亲讲张奶奶的故事,知道这位老人是母亲在焦家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没想到如今竟会被自己的孙子如此亵渎。
“妈,我让人把张奶奶的骨灰盒转到VIp寄存室,再派两个人专门守着,不会再让不相干的人靠近。”霍承宇说。
阮清禾点点头,站起身:“再联系社区,把张奶奶的低保账户注销,避免李磊再用她的身份搞事。另外,查一下李磊说的他母亲住院的事,要是真有困难,让社区帮忙申请救助,算是看在张奶奶的面子上。”
“我知道了。”霍承宇立刻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
霍廷州走到阮清禾身边,目光扫过墓园四周:“订婚宴的安保我会亲自安排,不会出问题。秦子昂的妈那边,我让私人侦探也跟进,确保把她的人都揪出来。”
阮清禾“嗯”了一声,最后看了眼张奶奶的墓碑,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墓碑上,“张桂兰”三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她的守护。
霍廷州打开后座车门,柳玉容先坐了进去。阮清禾弯腰上车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墓园入口的方向,那里有个穿灰色外套的女人一闪而过,手里似乎拿着相机。她皱了皱眉,没说话,径直坐进了车里。
霍承宇坐进副驾驶,发动车子前,回头问:“妈,基金的核查会还要去吗?”
“去。”阮清禾靠在椅背上,声音平静,“该做的事一件都不能少,越是有人想搞事,我们越要稳住阵脚。”
车子平稳地驶离墓园,阮清禾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舒明远的话。秦子昂的妈、订婚宴、动手……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让她意识到这绝不是简单的讹诈,而是一场针对她和她家人的阴谋。
“廷州,”阮清禾睁开眼,“查一下秦子昂母亲最近的资金往来,还有她接触过的人,尤其是舒家的旧部。舒明远说的‘正统舒家人’,恐怕不止他一个。”
霍廷州立刻拿出手机:“我让财务总监亲自查,下午给你结果。”
柳玉容握住阮清禾的手,轻声说:“别太担心,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实在不行,订婚宴就推迟几天,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办。”
“不用推迟。”阮清禾摇头,“越是推迟,越显得我们心虚。就按原计划办,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车子驶上主干道,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阮清禾看着窗外掠过的公益广告牌,上面写着“善良有锋芒,正义不缺席”,眼神渐渐坚定。她从焦家的“捐肾工具”走到今天,经历过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从来没有怕过谁。这次,不管是秦子昂的妈还是舒家的余孽,敢来招惹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清禾基金楼下。阮清禾下车前,霍廷州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这是早上收到的匿名邮件,里面是秦子昂母亲和舒敏芝在监狱里的通信记录,舒敏芝在信里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包括利用李磊讹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