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捏着红色电话听筒,手心里全是冷汗,黏糊糊的。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秘书小白语气客气得过分,可传达的内容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李达康天灵盖上:
“达康书记,沙书记让您近期抓好大风厂维稳。至于检察院那边……市委就别多问了,一切以省纪委和国安厅通报为准。”
啪。
电话挂断。忙音嘟嘟响着,像是在嘲笑谁。
李达康保持着握听筒的姿势,整个人僵了足足半分钟。
检察院的变动?不,这特么是地震!
刚才市局赵东来发来密信,说侯亮平是被特警押上车的,连头套都给套上了!罪名里有一条让他看了都腿肚子转筋——**勾结境外势力。**
“疯了……这世界疯了。”
李达康把话筒扔回座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平日里最爱惜的那件白衬衫,后背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
侯亮平是谁?
那可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钦差!背后站着钟家,站着最高检!祁同伟说抓就抓了?还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李达康猛地停下,转头看向墙上的汉东地图,视线死死钉在省公安厅的位置。
若是搁以前,他早就拍着桌子骂祁同伟无法无天、乱弹琴了。
但现在,他不敢。
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秘书杏枝端着茶杯进来,小心翼翼把一份文件放在桌角。
“书记,这是刚送来的。赵局长说,关于省公安厅‘飓风行动’追缴资金的详细报告,请您过目。”
“放那!别烦我!”李达康烦躁地一挥手。
杏枝吓得一哆嗦,赶紧退了出去。
李达康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惊,手却不听使唤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在文件封面上。他骂了句娘,抽纸巾去擦,目光却瞬间被那行加粗的黑色数字吸住了,再也挪不开——
**本次行动追缴非法所得及流失资产:30.4亿元。**
李达康擦水的动作僵在半空。
三十亿。
在这个Gdp增速放缓、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节骨眼上,这哪里是钱?
这是祁同伟给自己铸的金身!
是免死金牌!
“我就说沙瑞金怎么批得这么痛快……”李达康盯着那个数字,喃喃自语,后背一阵发凉,
“有了这三十亿,别说抓个侯亮平,就是祁同伟把反贪局拆了盖澡堂子,省委常委会都得给他鼓掌叫好!”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前两天为了大风厂的地皮,他还在常委会上跟祁同伟拍桌子瞪眼。
当时祁同伟怎么说来着?
那家伙坐在对面,手里转着那个破保温杯,笑眯眯地说:“达康书记,火气别这么大,当心烧着自个儿的眉毛。”
当时只当是句玩笑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阎王爷在翻生死簿!
要是那会儿自己再硬气一点,这会儿在那辆特警车上戴头套的,会不会就是他李达康?
毕竟大风厂那笔烂账,真要深究起来,他这个市委书记怎么都洗不干净。
李达康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他一把抓起内线电话:“接赵东来!马上!”
电话接通,赵东来声音透着没睡醒的疲惫:“书记?”
“东来!你老实告诉我!”李达康压低声音,像做贼一样,
“祁同伟搞那个治安整顿,有没有查到咱们市局头上?有没有涉及到……丁义珍之前剩下的那些烂摊子?”
赵东来那边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李达康感觉像过了两个世纪那么长。
“书记。”赵东来的声音变了,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祁厅长说了,京州是省会,脸面最重要。只要咱们配合省厅**步调一致**,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呼——”
李达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
这就是投名状。
祁同伟这是在点他呢。
只要听话,就是“步调一致”;要是不听话,那就是“同流合污”。
“东来啊。”李达康瞬间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调子,仿佛刚才的惊慌从未存在过,
“你去,给省厅送面锦旗。字我都想好了,就写——**‘扫黑除恶急先锋,护航经济守护神’**。做大一点,一定要大!最好让电视台去拍一下,还要搞个直播!”
电话那头,赵东来愣了一下:“书记,这……是不是太那个了?有点太舔了吧?”
“哪个了?”李达康眼珠子一瞪,霸道劲儿顺着电话线冲过去,
“这叫政治觉悟!祁同伟同志给国家挽回了三十亿损失,咱们京州市委表个态怎么了?格局打开一点!快去!”
挂了电话,李达康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什么Gdp,什么爱惜羽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特么是扯淡。活着,才是硬道理。
……
**第266章 诛心局:这五万美金买了个什么?**
省公安厅,一号审讯室。
这里只有一张铁桌子,两把椅子,一盏晃眼的白炽灯,和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侯亮平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
没戴手铐,但他那件为了“低调”换上的黑夹克已经被扯乱了,衬衫领口崩了两颗扣子,露出苍白的脖颈。
几个小时前在机场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劲儿,早就随着审讯室的冷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
他不信祁同伟真敢把他怎么样。
他是最高检的人!就算要审,也得是中纪委来审,轮不到汉东省公安厅这帮泥腿子!
“吱呀。”
厚重的隔音门开了。
祁同伟走了进来。
没拿卷宗,没拿刑具,手里还是那个掉漆的保温杯,另一只手甚至插在裤兜里,悠闲得像是来串门的邻居大爷。
程度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对面,然后识趣地退出去,关门,顺便切断了监控录音。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白炽灯电流的“滋滋”声。
祁同伟把保温杯放在铁桌上,拧开盖子,热气腾起,模糊了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喝点?”祁同伟把杯盖推过去,“正宗的大红袍,你以前最爱蹭这一口。”
“祁同伟,你少来这套!”侯亮平猛地前倾,铁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啸,
“你这是非法拘禁!我是反贪局长,你有什么权力审我?我要见沙瑞金!我要给钟小艾打电话!”
“啧。”
祁同伟摇摇头,一脸嫌弃,“师弟啊,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张口闭口就是找老婆、找家长?你就不能自己站直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自己点上,深吸一口,然后把烟盒扔在侯亮平面前。
“抽一根吧。这一根之后,这玩意儿对你来说就是违禁品了。”
侯亮平死死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组织关系,一个小时前已经冻结了。”祁同伟弹了弹烟灰,
“最高检那边发了函,鉴于你涉嫌严重危害国家安全,且涉及巨额不明资金来源,建议汉东省委全权处理。也就是说……”
祁同伟身子前倾,那双眼睛像两把刀子,直直插进侯亮平的心窝,搅得他鲜血淋漓。
“你现在是弃子。没人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