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隙”的绝对死寂,是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折磨的存在。它并非主动攻击,而是以一种绝对的“空无”,持续不断地否定着闯入者的一切——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思想,甚至他们“正在被否定”这一认知本身。
“文明方舟”如同悬浮在概念的真空中,每一秒,构成舰体的物质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蒸发”,并非转化为能量,而是直接归于“无”。能量储备的读数早已失灵,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飞船基本结构和生命系统的那点可怜能量,正在不可逆转地流失。艾尔已经无法进行任何有效计算,他的思维在这片虚无中不断涣散,只能依靠苏小婉持续输送的生命神力勉强维持意识清醒。
苏小婉的状况同样糟糕。她的生命神力在这里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每分每秒都在与整个环境的“同化”力量抗争,消耗巨大。她必须将神力收缩到极致,仅覆盖林默、艾尔、星枢核心以及飞船最关键的维生区域,才能延缓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的进程。
星枢的运算核心降到了最低功耗,仅维持着最基本的意识链接和对林默生命体征的监控。它所有的探测手段在此地均告无效,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无数据”。
唯一能对抗这股归零之力的,似乎只有林默灵魂深处那融合了“源碎片”的本源。但这股力量也同样在这片虚无中被压制、稀释,如同风中残烛,只能极其勉强地护住他自身的意识核心不散,并维系着与苏小婉、星枢之间那脆弱的精神链接。
而那道指向虚无深处的、微弱的同源牵引感,成为了这片绝对死寂中,唯一的坐标系,也是唯一的……希望。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林默的声音如同呓语,他依靠着苏小婉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片感应传来的、无法用方向定义的“深处”。“必须……往那里……走……”
“走?如何走?”艾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这里没有空间,没有动力……我们甚至无法定义‘移动’这个概念!”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如同死物的“逆时者”飞船,突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这波动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
“**认知……即存在……**”
“**用你们的‘源’……定义……临时的‘规则锚点’……**”
“**想象……一条路……然后……相信它……存在……**”
“**这是……唯一……能在‘隙’中……移动的方式……也是……最危险的方式……一旦认知动摇……锚点崩溃……将瞬间……归零……**”
认知定义现实?!
在这片连现实基础都不存在的“虚无之隙”中,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却也是唯一符合此地诡异逻辑的可能!
林默明白了。他闭上双眼,不再试图用眼睛或传感器去“看”,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集中在那道微弱的同源牵引感上,集中在自己灵魂深处那残存的“源碎片”本源上。
他不再去“寻找”路,而是开始“构建”一条路!
以那同源牵引为终点,以自身“源碎片”本源为基石,以他对秩序与变量的理解、对文明与存在的信念为蓝图,在他的意识深处,强行**想象**并**定义**出一条连接彼此的逻辑通道!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他的意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任何一丝对这条“想象之路”的怀疑、任何一点自身力量的波动,都可能导致刚刚成型的“认知锚点”崩溃,让他们彻底被虚无吞噬。
苏小婉感受到了林默意识海中那惊心动魄的构建过程,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剩余的全部生命神力,化作最纯粹的“存在”信念与支持,注入林默的构建之中,成为他认知锚定的重要支撑。她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
星枢也调动起最后一丝算力,辅助林默稳定那虚幻的“认知坐标”。
艾尔则强迫自己停止涣散,用尽全部意志,在脑海中反复强化“路存在”这个念头。
渐渐地,在“文明方舟”的前方,那绝对的虚无之中,一点微不可查的、仿佛由纯粹意念构成的**光径**,极其模糊地、闪烁不定地浮现了出来!它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强行植入这片虚无的、关于“路径”的**概念**!
路,出现了!
“走……”林默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文明方舟”没有启动引擎——在这里引擎毫无意义。它开始沿着那条虚幻的光径,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移动”了起来。这种移动并非依靠推力,而是依靠林默等人对这条“认知之路”坚定不移的**信念**在维持!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巨大消耗和对认知锚点的严峻考验。那光径如同肥皂泡般脆弱,随时可能破碎。身后的“逆时者”飞船也开始了同样的移动,它的斑驳船体在移动中似乎变得更加虚幻。
不知“前行”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念,又或许是千万年。在那极致的专注与消耗中,林默灵魂深处的“源碎片”本源的悸动,突然变得清晰了一分!
与此同时,前方那绝对虚无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仿佛蕴含着万物起源与终结之秘的**纯白之光**,如同无尽黑夜中的唯一星辰,突兀地、却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感知的尽头!
那光芒散发出的波动,与林默体内的“源碎片”本源产生了强烈的、跨越虚无的共鸣!
找到了!
那牵引感的源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点纯白之光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纯白之光猛地波动了一下,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其性质的**涟漪**,以它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扫过了正在艰难“移动”的两艘飞船。
被这道涟漪扫过的瞬间,林默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构建“认知之路”的意识几乎瞬间崩溃!苏小婉也闷哼一声,生命神力剧烈震荡。星枢的核心光芒骤暗。艾尔更是直接昏迷过去。
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信息**。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超越时间、冰冷到毫无情感的**规则信息流**,强行涌入了林默的意识!
在这股信息的冲击下,他“看”到了……“铸造者”的真正面目,以及这“虚无之隙”所隐藏的、关乎所有宇宙命运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