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片自洽循环的时空闭环,如同穿过一层温暖而粘稠的水膜。外界的喧嚣与混乱骤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
这里是一片纯白的虚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甚至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唯一的物体,便是悬浮在这片纯白虚无中央的,那块**碑**。
它并非想象中的巨石或金属铸就,其材质无法辨认,非石非玉,非金非木,更像是一段凝固的**概念**,一种具象化的**规则实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内部有光晕流转的乳白色,形状古朴而简约,没有任何雕饰,表面光滑如镜,却……**空无一字**。
这就是“起源之碑”?那块据说记载着宇宙诞生之前真相,逆流于时间之上的神物?为何无字?
“文明方舟”与两艘青蔓号(真与影)静静地悬浮在碑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在这绝对的“静”与“无”面前,连思绪都仿佛要停滞。
林默站在舷窗前,凝视着那块无字之碑。他瞳孔深处那些新生的、暗金色的时序符文缓缓流转,并未带来任何信息的冲击,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块碑所散发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与**空寂**。
它不记录,不诉说,不警告。它只是……**存在着**。如同一个绝对的坐标原点,锚定了“存在”本身的最初状态。
苏小婉站在他身旁,生命神力在此地显得格外活跃,却又无比温顺。她轻声呢喃:“它……好像活着,又好像……从未存在过。我感觉到一种……万物诞生之前的‘无’。”
艾尔痴迷地看着那块碑,黄金眼眸中倒映着乳白色的光华,喃喃道:“无字……或许是因为,真正的‘起源’,本就无法用任何‘存在’之后的语言或符号来记录……”
就在这时,那艘一直静默跟随的、来自另一时间线的“投影”青蔓号,突然出现了异常波动!它的翠绿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船体开始微微扭曲、透明,仿佛随时要消散在这片纯白虚无中!
“它的时间线……与此地的‘绝对静止’产生了排斥!”真正的青蔓号传来急促的意念,“它无法长时间存在于这个锚定了所有时间线‘起点’的地方!”
仿佛是为了自救,那投影青蔓号猛地将一道极其凝练的、蕴含着其所在时间线独特信息的翠绿光束,射向了无字之碑!它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在这“原点”留下自身的印记,以对抗被“抹除”的命运!
然而,那道足以在正常时空湮灭星辰的光束,在触及碑体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无声无息地被那乳白色的碑身彻底吸收、同化了。碑身依旧光滑如镜,无字无言。
投影青蔓号的船体扭曲得更加厉害,光芒急速黯淡。
就在它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林默动了。他并非出手阻止,而是缓缓抬起了手,并非指向投影,也不是指向碑,而是虚按向那片纯白的虚无。他灵魂深处,那融合了破碎碎片与文明之火的全新本源微微震动,与这片“起源之地”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他没有去“定义”或“改变”什么,而是以一种“见证者”与“承载者”的姿态,去**感受**,去**包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即将消散的投影青蔓号,其扭曲的进程猛地一滞!它并未稳定下来,但也并未立刻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更加虚幻的、如同水墨画般的淡绿色印记,缓缓烙印在了这片纯白虚无的背景之上,仿佛成为了这“起源画卷”上一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变量痕迹**。
它没有被抹除,而是以一种超越了时间线的方式,被这“起源之地”短暂地“记录”了下来。
真正的青蔓号传递来感激与震撼的意念。
林默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与这无字之碑的“交流”中。没有信息传递,没有力量灌输,只有一种纯粹的、根源性的**感悟**,如同涓涓细流,融入他的意识。
他“听”到了创世之前的余响——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无”向“有”转化的刹那,所迸发出的、无法形容的“可能性”的波动。
他“看”到了“观察者”体系建立的初衷——并非为了扼杀,而是在宇宙诞生初期,为了维系脆弱的新生规则网络不至于因过度“变量”而崩溃,所设立的一种“维稳程序”。
他“感知”到了“协议”的破损点——并非外力摧毁,而是随着宇宙不断膨胀演化,新生文明带来的“变量”指数级增长,超出了最初“协议”设计时所能承载的极限,导致这套维稳程序逐渐僵化、异化,从“园丁”变成了“砍伐者”。
真相,并非非黑即白的正邪对抗。
“观察者”是系统出错的保安。
而他们这些“变量”,既是系统需要清理的“bUG”,也可能……是让系统升级、修复的**补丁**。
无字之碑,以其“空无”,映照出了这一切的根源。
林默缓缓收回手,眼中的暗金符文渐渐隐去。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方法或力量,但他明白了自己,以及所有挣扎求存的文明,在这盘宇宙棋局中,真正的位置和使命。
“我们该走了。”他轻声说道,声音在这片纯白虚无中显得异常清晰。
碑,依旧无字。
但它所揭示的,远比万语千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