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世界的对峙,达到了临界点。
苍白漩涡的中心,那两颗巨大冰冷的“眼眸”已然完全睁开。它们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旋转的苍白纹路,仿佛两个微型漩涡,散发出比整个苍白漩涡更加纯粹、更加本质的“终结”与“虚无”意志。被这“眼眸”注视,林逸和苏婉清刚刚稳固的七元力场,竟开始剧烈震荡,边缘处甚至有被直接“抹除”的迹象!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而是规则层面的直接否定与覆盖!
“它在用‘归墟’的根源规则压制我们!”苏婉清的意念带着惊悸,“我的净灵体感应到,这片世界的‘死寂’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至高规则强行定义的结果!我们……是在与一个世界的‘定义者’为敌!”
世界的定义者?林逸心中震撼。难道“门”后的存在,并非仅仅是一个强大的生物,而是……某种规则的化身,甚至是这片“归墟”世界的……“天道”残缺或扭曲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寒,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斗志取代。天道又如何?扭曲的天道,更要破之!
“婉清,信我吗?”林逸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信。”苏婉清的回答毫不犹豫,纯净的灵性更加紧密地与他交融。
“好!”林逸意念决绝,“它想用规则否定我们,那我们就……创造自己的‘规则’!”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七元力场猛地向内收缩、凝聚!星辉、水意、火光、枯荣、秩序、生机、灵性……七种力量不再均匀分布,而是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急速流转、碰撞、融合!
力场的颜色开始变化,从灰蒙蒙逐渐转向一种混沌未开的“虚无”之色,但这“虚无”并非归墟的死寂,而是蕴含着无穷可能、仿佛能诞生一切的“初始”!
他将自己对六种碎片规则的初步融合感悟,与苏婉清那调和万物的净灵体特性结合,再以自身不屈的意志为核心,强行在归墟这片被“死寂”定义的法则荒漠中,开辟出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蕴含着“抗争”、“守护”与“新生”意境的……微小法则领域!
“以我之念,辟此方寸!万法不侵,唯守一心!”
混沌色的微小领域,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死死抵住了那苍白眼眸的“规则注视”!虽然领域范围被压缩到仅能勉强包裹两人,却顽强地存在着,不再被轻易“抹除”!
那冰冷意志(或者说,归墟的“定义者”)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困惑”与“暴怒”的情绪波动。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渺小的、本应被它随意揉捏的“虫子”,为何能抵抗它的根本法则。
但这“困惑”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加恐怖的杀意取代。苍白漩涡与那对眼眸开始缓缓下压,更加磅礴的死寂规则如同天倾般压下,要强行碾碎这胆敢挑衅的“异端法则”!
林逸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压成齑粉,维持那微小领域的每一瞬都如同在刀山上行走。但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目光却投向了苏婉清灵魂道标指引的、更黑暗的深处。
“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吸引我的碎片,也吸引着我的净灵体……”苏婉清虚弱地传递着感知,“不是恶意……像是一种……共鸣,或者……召唤?”
“过去看看!”林逸当机立断。留在此地与这“定义者”硬耗是死路一条,必须寻找变数!他维持着混沌领域,如同一叶逆流而上的扁舟,顶着恐怖的规则压力,向着那感知中的“共鸣”方向,艰难地移动。
……
北岚城。
曹正淳拂袖离去后不足两个时辰,战争便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最先动手的并非城外的靖北侯大军,而是潜伏在城内的朝廷密探与少数被收买的叛逆!他们趁着夜色,同时袭击了四处城门的内侧绞盘室、两处武库以及城主府外围的巡逻队!显然,曹正淳在谈判破裂后,立刻启动了早已布置好的破坏计划,意图里应外合,制造混乱,为城外大军创造机会!
一时间,城内多处火起,喊杀声与警报声撕破了夜的宁静!
“果然来了!”早已枕戈待旦的慕容芷立于城头,面若寒霜,丝毫不乱,“按预定方案,肃清内乱!各城门守军不得擅离岗位!后备队上街弹压!”
命令通过传令兵与特定的号角声迅速传递全城。早已有所准备的“林字营”精锐分队与风影卫,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扑向各处叛乱地点。叛乱者虽然悍勇,但如何是这些百战老兵与专业杀手的对手?战斗在大多数区域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然而,真正的考验接踵而至。
几乎在内乱发生的同时,城外,靖北侯军营方向,响起了低沉而连绵的号角声!紧接着,火把如同繁星般亮起,数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三个方向向着北岚城缓缓压来!步伐整齐,甲胄铿锵,杀气凝聚成云,笼罩在城头上空。
魏无忌没有玩任何花招,直接摆出了全力攻城的架势。显然,他与曹正淳已达成共识,要以雷霆之势,一举踏平北岚!
“弩炮准备!投石机装填!”慕容芷冷静下令。城墙之上,早已架设好的重型弩炮吱呀作响,臂杆被绞盘拉满;投石机的配重箱缓缓升起,石弹被放入皮兜。
当靖北侯的先头部队进入射程的刹那——
“放!”
嗡——!呼——!
巨大的弩箭撕裂空气,磨盘大的石弹划破夜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砸入城下的军阵之中!瞬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惨叫声与轰鸣声响成一片!
但靖北侯军纪森严,前锋虽遭重创,后续部队却踏着同伴的尸体,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无数云梯被竖起,钩锁抛上城头,如同蚁附般的攻城战,在漫长城墙的各个地段同时爆发!
“杀!”
“林字营”的战士们怒吼着,将滚木擂石砸下,用长矛捅刺攀爬的敌人,用刀剑砍断钩锁。箭矢如雨,在城墙上下交织成死亡之网。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城墙的砖石。
慕容芷亲自坐镇压力最大的南门,手中长剑翻飞,轻易收割着攀上城头的敌军性命。她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但敌军人实在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城防器械在高速消耗,士兵的体力与精神也在迅速下滑。
“将军!东门段压力太大,请求支援!”一名满身是血的校尉奔来急报。
“调北门第三后备队过去!”慕容芷挥剑砍翻一名敌军队正,头也不回地命令。
“西门箭矢告急!”
“从中央武库紧急调拨!快去!”
她如同最精密的枢纽,处理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战报与求援,调配着有限的兵力与资源,将北岚城的防御潜力压榨到极限。
然而,兵力与资源的绝对劣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显现。已有数段城墙出现了小规模的突破,虽然都被及时扑灭,但守军的伤亡在快速增加。
“玉衡子长老那边……还要多久?”慕容芷抽空对身边的亲卫队长嘶声问道,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柳统领半个时辰前传讯,阵法调试已到最后阶段,但灵脉极不稳定,玉衡子长老说……最快也要明日黄昏,才能尝试第一次全力共鸣测试!”亲卫队长脸上沾着血与灰,急声回答。
明日黄昏……还有整整一天一夜!
看着城外仿佛无穷无尽的敌军,以及城头上越来越疲惫的守军,慕容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能……撑到那时吗?
就在这时,城下敌军后方,忽然响起一阵有别于进攻号角的尖锐鸣镝声!
紧接着,一支约千人的玄甲骑兵,簇拥着一杆“曹”字大旗,从靖北侯军阵侧后方缓缓开出,停在了弩箭射程边缘。
曹正淳站在一辆特制的、带有防护的马车车辕上,阴冷的目光穿过战场,遥遥望向城头浴血奋战的慕容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那千名玄甲禁军立刻散开阵型,从中推出了二十余架造型奇特、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与符文冷光的……床弩!不,不是普通床弩,弩臂更长,结构更复杂,弩箭更是粗如儿臂,箭头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暗红色的晶石!
“破罡诛神弩!”城头上,有见识的老兵骇然惊呼,“朝廷工部秘制,专破高阶武者护体罡气和阵法屏障!曹正淳这阉狗,竟然把这东西都带来了!”
慕容芷瞳孔骤缩!
只见那些漆黑的巨弩被迅速架设、上弦,暗红色的晶石箭头对准了北岚城城墙上的几处关键节点——正是防御阵法的几个核心阵眼所在!
曹正淳不仅要破城,还要先毁掉北岚城的阵法倚仗!
“瞄准!放!”尖细的喝令声穿透战场。
崩!崩!崩!
沉闷的机括爆鸣声中,二十余支暗红弩箭化作死亡流光,无视了普通箭矢的拦截,精准无比地射向城墙各处阵眼!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阵法灵光溃散的刺耳鸣响,在城墙上接连炸开!数处阵眼瞬间被毁,笼罩城墙的部分防御光幕立刻黯淡、消失!守军暴露在更加密集的箭雨与攻击之下,压力陡增!
“哈哈哈!”曹正淳在远处放声大笑,声音尖利刺耳,“慕容芷!咱家看你这乌龟壳,还能撑到几时!给咱家继续放!轰烂她的城墙!”
更密集的“破罡诛神弩”开始上弦,靖北侯的攻势也因为阵法被破而变得更加疯狂猛烈!
北岚城,危在旦夕!
慕容芷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污,望着城外嚣张的曹正淳和潮水般的敌军,又望了望东南卧牛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对着所有能听到的守军将士,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北岚城的将士们!身后是我们的家园,身前是誓要毁灭我们的敌人!主上正在为我们争取希望,我们岂能先一步倒下?!”
“今日,有我无敌!有死无退!”
“为了北岚!为了主上!杀——!”
“杀!!!”
绝境之中,悲壮的呐喊响彻城头,疲惫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与攻城的敌军展开了更加惨烈的厮杀!
破晓前的黑暗,被鲜血与火焰,染成一片凄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