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岚城的战备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城。原本因三方通牒而惶惶的人心,在主帅决绝的姿态下,反而迅速安定下来,继而转化为一股同仇敌忾的凝聚力。工匠铺里炉火日夜不熄,加紧锻造箭簇、修补甲胄;青壮年在慕容芷派出的军官指导下,进行着基础的队列与守城操练;妇孺老弱则负责搬运物资、制作干粮。整座城池如同一架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运转。
然而,城主府最深处的密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火热截然不同,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
林逸盘膝坐于阵法中央,怀中三块碎片被他以自身精纯真气暂时隔绝,但那种无形的引力与能量波动,依旧如同潮汐般起伏不定。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玉衡子以秘法构筑的、流转着氤氲雾气的水镜。
“主上,您当真要冒险主动感应?”玉衡子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白眉紧锁,“碎片共鸣,如同黑夜明灯,不仅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更可能瞬间引动那‘门’后存在的全力注视!届时,恐怕……”
“我们没有时间了。”林逸打断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三方通牒只是开始,赤炎魔教隐匿暗处,朝廷态度暧昧。被动防守,只会被他们一点点蚕食殆尽。我们必须掌握主动,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找到剩下的碎片!”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苏婉清。她的净灵体是双刃剑,既是可能引狼入室的隐患,也可能成为感知碎片下落的独特媒介。封灵术虽压制了灵光,但那份本质的纯净,或许能与碎片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
“开始吧。”林逸对玉衡子点了点头。
玉衡子深吸一口气,不再劝阻。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密室内刻画的阵法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强大的守护之力。同时,他将数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玉符打入苏婉清周身大穴,形成第二层防护。
林逸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如同抽丝剥茧般,一丝丝减弱了对怀中三块碎片的压制。
起初,只是微弱的涟漪。三块碎片仿佛沉睡的婴儿,只是轻轻动了动。
但随着压制力的持续减弱,变化发生了!
幽蓝、暗红、苍白(虽未得,但其残留气息已被林逸记住并模拟)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特性,如同三条被禁锢已久的蛟龙,猛地挣脱了部分束缚,开始激烈地碰撞、交融、排斥!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以林逸为中心,悍然爆发!虽然绝大部分被密室阵法与玉衡子的力量阻挡,但仍有那么一丝极其隐晦、却本质极高的奇异韵律,穿透了层层阻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向着无尽虚空的深处荡漾开去!
几乎在这波动传出的同一瞬间——
“呃!”
苏婉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娇躯剧烈一颤,猛地用手捂住了额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大的眼睛猛地盯住,那目光中充斥着无尽的死寂与漠然,让她如坠冰窟,连思维都几乎冻结!
“婉清!”林逸心神剧震,几乎要立刻停止。
“继续!”苏婉清却猛地抬起头,贝齿紧咬下唇,甚至咬出了一丝血迹,眼神中充满了倔强与决绝,“我……撑得住!”
林逸心中一痛,知道此刻绝不能半途而废。他强行收敛心神,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那共鸣波动的引导与感知上。
通过三块碎片的共振,他的神念仿佛被无限放大,沿着那奇异的韵律,向着冥冥中的远方延伸……
他“看”到了!
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方位感与属性感知!
在遥远的西南方向, beyond the territory of the chuan, beyond the barren mountains, 有一股灼热、暴戾、却又带着一丝熟悉冰冷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强烈地吸引着手中的碎片!是赤炎魔教手中的那块苍白碎片!
而在正南方,越过青云州,在那片广袤肥沃、水系发达的江南之地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深沉、浩瀚、仿佛能容纳百川的磅礴水汽,其中夹杂着一丝与幽蓝碎片同源的冰冷!那是……玄水宫的总坛?还是另一块未被发现的、蕴含水属性的碎片?
还有……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波动,来自……正东方!那片无尽瀚海的方向!那是……归墟?还是……
就在他的神念试图捕捉那来自东方的微弱波动时——
异变陡生!
那冥冥中冰冷的“注视”,仿佛终于精准地锁定了这缕敢于主动挑衅的“信号”,骤然变得清晰、凝实!一股远比落鹰峡和剑阁秘库时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撞入了林逸的感知!
“噗——!”
林逸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金纸,周身气息急剧萎靡!怀中的三块碎片光芒狂闪,共鸣瞬间变得混乱而狂暴,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夫君!”
“主上!”
苏婉清和玉衡子同时惊呼!
玉衡子须发皆张,爆喝一声,不惜耗费本命元气,双手连拍,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如同不要钱般注入阵法,强行稳定那即将崩溃的共鸣!
苏婉清更是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扑到林逸身边,毫不犹豫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将自己那被封印的、却依旧至纯至净的灵性,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仿佛是久旱逢甘霖,又像是混乱中注入了秩序,苏婉清那纯净的灵性,竟然奇异地抚平了三块碎片部分狂暴的躁动,为林逸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林逸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丝遍布,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明悟!
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并且……彻底激怒了那“门”后的存在!
他看了一眼因灵性损耗过度而软倒在自己怀中、昏迷过去的苏婉清,又看了一眼因强行维持阵法而脸色煞白的玉衡子,心中涌起滔天怒火与决意!
轻轻将苏婉清交给闻讯赶来的侍女照顾,林逸抹去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长老,可能确定那西南方碎片的具体方位?”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铁一般的坚硬。
玉衡子喘息着,快速推演片刻,重重点头:“虽不精确,但大致范围可定!位于西川以南,与南蛮交界处的‘焚骨荒原’!”
“焚骨荒原……赤炎魔教……”林逸眼中寒光爆射,“很好!”
他推开密室之门,对外面焦急等候的慕容芷和柳乘风,斩钉截铁地下令:
“传令!‘林字营’即刻集结最精锐的三百将士!”
“慕容芷留守北岚,统筹防御!”
“柳乘风,点齐风影卫好手,随我——”
“南下焚骨荒原!”
主动出击的号角,在这一刻,正式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