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的暗流暂且按下,林逸此刻最关心的,是柳乘风与墨离的性命。
州府后院,原本的议事厅已被临时改为医室,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柳乘风躺在榻上,面色青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支诡异的短箭依旧插在他胸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石化质感,触手冰凉坚硬。墨离则被安置在另一张榻上,脸色灰败,左肩的乌黑虽未继续扩散,但玄冰瘴的寒毒已深入肺腑,昏迷不醒。
玉衡子道长神色凝重,再次检查了柳乘风的脉象,摇头叹息:“此箭矢蕴含的阴寒死气极为顽固霸道,已侵蚀心脉,寻常药物根本无法化解。若非柳壮士功力深厚,又以金针渡穴之法强行封住心脉周遭大穴,早已……如今,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慕容芷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苏婉清看向林逸,眼中满是希冀与担忧。
林逸深吸一口气,取出那寒玉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纯阳气息瞬间扩散开来,驱散了室内的些许阴寒,连灯火都似乎明亮了几分。盒内,三株赤金色的九阳还魂草静静躺着,花瓣晶莹,流光溢彩。
“快!玉衡子道长,请您施为!”林逸将玉盒递上。
玉衡子眼中精光一闪,郑重接过。他取出一套金针,手法如电,先在柳乘风胸口要穴连下数针,护住其最后一线生机。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片九阳还魂草的花瓣,又截取了一小段根须,放入玉臼中,加入几味辅药,亲自以内力催动,将其研磨成散发着赤金色光晕的药泥。
药泥制成,玉衡子屏息凝神,用金针挑起少许,缓缓涂抹在那短箭周围的石化肌肤上。至阳药力与阴寒死气接触的刹那,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冰雪!那青黑色的石化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褪,恢复血肉本色,虽然依旧乌紫,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死寂!
有效!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玉衡子继续施为,将大部分药泥均匀敷在伤口周围。随后,他又取下小半片花瓣,示意慕容芷帮忙撬开柳乘风的牙关,将其送入他口中,并以温和内力助其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玉衡子已是额头见汗,显然消耗不小。“至阳药力正在中和其体内阴寒死气,此乃好事。但能否最终驱除,并修复受损心脉,还需看他自身的意志与造化。至少……今夜应无性命之忧了。”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玉衡子又为墨离诊治。玄冰瘴毒性阴寒歹毒,但与柳乘风所中的诡异死气性质不同。他如法炮制,用九阳还魂草的花瓣和根须配制了解毒药泥,敷于墨离肩头伤处,又喂其服下部分药液。
至阳药力入体,墨离脸上的灰败之气果然开始缓缓消退,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明显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左肩的乌黑也停止了蔓延。
“墨先生所中之毒,虽也猛烈,但性质相对单一。有九阳还魂草这等圣物,清除毒素只是时间问题,待他体内余毒排尽,自会苏醒。”玉衡子给出了更乐观的判断。
救命的灵草果然神奇!看着两位同伴的情况稳定下来,林逸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此番北疆之行,虽九死一生,伤亡惨重,但终究是值得的。
夜色渐深。
安排好人手轮流看护柳、墨二人后,林逸与苏婉清、慕容芷、玉衡子等人回到前厅。短暂的喜悦过后,现实的压力再次袭来。
“金陵使者绝不会善罢甘休。”苏婉清忧心忡忡,“那陈公公看似退去,实则在等援兵,或者……在等我们内部出乱子。”
慕容芷冷声道:“我已加派人手监视驿馆及四门,若有异动,即刻便能知晓。听雪楼在城中尚有部分力量,可助维持秩序。”
玉衡子抚须道:“民心可用,但亦需提防小人作祟。那李文栋既被任命为署理州事,恐怕不会安分。”
正说话间,赵虎匆匆来报:“公子,不好了!城中几家与我们合作的粮商、布商,傍晚时分突然宣布暂停营业,说是货源出了问题!还有,坊间开始流传谣言,说……说您抗旨不遵,朝廷大军不日即将前来问罪,要屠城!现在城内已有些百姓开始恐慌,围在府衙外打探消息!”
果然来了!软的不行,便开始用经济手段和舆论攻势,制造恐慌,从内部瓦解青州!
林逸眼中寒光一闪。这手段,与之前对付县城对手时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更狠毒。
“知道了。”林逸声音平静,“赵虎,你立刻带人,去‘请’那几位罢市的东家来府衙一叙,就说林某有要事相商。记住,是‘请’。”
“是!”赵虎会意,领命而去。
“婉清,你立刻以州府名义张贴安民告示,言明青州粮草充足,军心稳固,任何谣言皆属别有用心者捏造,让大家不必恐慌。同时,开放部分官仓,以平价售卖米粮,稳定民心。”
“好,我这就去办。”苏婉清点头,立刻起身去准备。
“慕容姑娘,有劳听雪楼的兄弟,查一查谣言的源头。找到散播者,先控制起来。”
“交给我。”慕容芷身影一闪,已消失在门外。
林逸又对玉衡子拱手:“道长,府衙与柳统领他们这边,还需您多费心照看。”
“分内之事。”玉衡子颔首。
安排完这一切,林逸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内零星亮起的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摇曳不定。
经济扼杀,舆论攻势,内部瓦解……这是阳谋。即便他能暂时稳住局势,若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即与金陵的彻底对立——青州终将难逃一劫。
而那个隐藏在幕后,可能与“泪痕木”甚至蛮族都有勾结的神秘势力,更是如同悬顶之剑。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怀中那原本在焚天谷已变得冰凉的泪痕木,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林逸猛地警醒!
这感觉……与在鬼哭林、一线天时如出一辙!
难道……那个神秘的“泪痕木”杀手,或者其同党,已经混入了青州城?就在今晚,这暗流涌动之时,他们想做什么?
他立刻收敛气息,精神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府衙周围的任何异动。
风雨欲来,杀机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