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吸足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窗棂上。婴儿房里只留了盏星星形状的夜灯，淡蓝色的光透过磨砂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片朦胧的光晕，刚好照亮两张并排的小床。
花盛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时，花万正躺在床上“练功”。小家伙平躺着，两条小胖腿突然抬起来，在空中胡乱蹬了两下，像在踩什么看不见的舞步，嘴里还发出“咚咚”的轻哼，跟下午动画里的鼓点有几分像。他蹬得太用力，小被子滑到腰际，露出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像只蠕动的小面包。
“这小子，梦里还在跳舞呢。”花盛失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至静音模式，镜头悄悄对准床上的小人儿。屏幕里，花万的腿又抬了起来，这次还配合着扭了扭屁股，像是在模仿下午那个转圈的动作，结果没掌握好平衡，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滚下床，吓得花盛赶紧伸手去扶，却见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小嘴巴还砸吧了两下，仿佛在梦里吃到了糖果。
旁边的小床上，花亿睡得文静些，却也没闲着。她侧躺着，小手轻轻搭在耳边，忽然手指动了动，像在跟着节奏打拍子，小脚丫也跟着蹭了蹭床单，幅度不大，却精准地踩在某个看不见的鼓点上。大概是梦到了动画里的小兔子，她的嘴角悄悄弯起，露出个浅浅的梨涡，睫毛在蓝光里轻轻颤动，像停着只小憩的蝴蝶。
花盛的镜头转向花亿，屏幕里的小姑娘又动了动，这次是胳膊，缓缓抬到胸前，然后轻轻落下，像在跳一支温柔的芭蕾。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这场梦里的舞会，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映出满眼的温柔笑意。
录到第三分钟时，花万突然坐了起来。花盛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藏到身后，却见小家伙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嘴里含混地喊着“姐姐……跳”，然后“扑通”一声倒下去，脑袋磕在床板上也没醒，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只是这次改成了趴着，小屁股撅得老高，像只准备起跳的小青蛙。
花盛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他走到花万床边，替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后背，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小家伙就往被子里缩了缩，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仿佛在梦里找到了最舒服的舞台。
花亿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了个身，变成仰睡的姿势，双手举过头顶，像是在模仿动画里小兔子举胡萝卜的动作。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落在她脸上，给那小小的手掌镀上了层银边，美得像幅会动的画。
花盛放下手机，俯身在花亿额头亲了亲，又走到花万床边，在他撅起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下，然后也给了他一个晚安吻。两个小家伙都没醒，只是花亿的手指蜷了蜷，花万的小脚丫又蹬了蹬，像是在回应这场无声的告别。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婴儿房，带上门的瞬间，仿佛把那片细碎的梦呓和舞动的影子都锁在了里面。走廊里的灯光昏黄，映着他嘴角未散的笑意，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里面存着两个孩子在梦里跳舞的秘密。
回到卧室时，乐乐正靠在床头看书，暖黄的台灯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听到动静，她抬起头，书签夹在书页间：“孩子们睡了？”
“睡了，”花盛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个。”
乐乐点开视频，屏幕里立刻跳出花万蹬腿扭屁股的样子，接着是花亿抬胳膊的温柔动作，背景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夜灯的嗡鸣。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把下午的舞跳到梦里去了？花万那下坐起来，吓我一跳，还以为他醒了呢。”
“我也吓了一跳，”花盛钻进被窝，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你说他们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小舞台？连睡觉都在排练。”
“大概是太喜欢那个动画了，”乐乐把手机还给他，“明天再给他们看一集，说不定能跳出新花样。”他靠在花盛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音渐渐变得慵懒，“今天录的视频别发群里，留着给他们长大了看，肯定能笑掉大牙。”
“嗯，存起来当黑历史。”花盛笑着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关了台灯。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漫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片银纱。
“今天看着他们跳舞，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乐乐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好像昨天还在怀里吃奶，今天就会跟着动画跳舞了。”
“是挺快的，”花盛收紧胳膊，把下巴抵在他发顶，“不过慢点也没关系，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看着他们长大。看他们学走路，学说话，学跳舞，学所有他们想学的东西。”
乐乐没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花盛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锁骨，像羽毛搔过心尖。他想起婴儿房里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想起他们在梦里舞动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或许日子就是这样，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里悄悄溜走，带着孩子的梦呓，带着彼此的体温，带着那些藏在视频里的、细碎的温柔。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瞬间好好收藏，像收藏一颗颗散落的星星，等到某天回头看时，会发现它们早已在记忆里，拼出了片璀璨的银河。
花盛在乐乐额头上亲了亲，低声说了句“晚安”。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满足的轻哼。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花万撅着屁股睡觉的样子，和花亿举着小手的温柔睡姿。
真好啊，他想。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家人，这样藏在梦里的小小舞蹈，就是生活最慷慨的馈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