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天空,将沙滩染成一片温柔的暗蓝。小乐已经在野餐垫上睡熟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枚捡来的贝壳,呼吸均匀得像海边的细浪。
花咏轻轻拨开小乐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梦里的蝴蝶。转过身时,正对上盛先生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盛着海的深沉,星子的亮,还有藏了大半辈子的温柔,此刻毫无保留地铺展在他眼前,让花咏的心跳漏了一拍。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掠过,撩起花咏额前的发丝,也吹乱了盛先生鬓角的白发。花咏忽然想起,那时我们正式在一起没有多久,我站在礁石上看海,背影挺拔得像棵年轻的松树。如今那背影添了些弧度,却更让人觉得踏实,像退潮后稳稳扎根在滩涂上的礁石。
“还记得吗?”花咏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浪声抢走,“那次你说要去远航,我在这儿等了你三个月。”
盛先生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岁月磨出的薄茧,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人安心。“怎么不记得,”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回来时船靠岸,就看见你坐在这棵椰子树下,抱着膝盖打盹,身上落满了花瓣。”
花咏的脸颊微微发烫,那时候他总爱来这棵树下等,看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心里既盼着他回来,又怕他在海上有危险。每次浪潮声大一点,心就跟着揪紧,直到看到那艘熟悉的船出现在海平面,才敢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
“那时候你总说我傻,”花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圈,“说大海哪有那么可怕。”
“是我傻才对,”盛先生收紧了手指,把他的手包在掌心,“让你担了那么多心。”他低头,目光落在花咏被海风吹得发红的鼻尖上,忽然凑近,轻轻吻了吻那点红。
像石子投进静水里,花咏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他抬起头,撞进盛先生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头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满满的。积攒了半生的话忽然就堵在喉咙口,烫得像刚开的水。
他往前凑了凑,鼻尖蹭过盛先生的脸颊,带着海风的凉和阳光的暖。“盛先生,”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爱你。”
三个字像被浪头打磨过的贝壳,带着岁月的温润,轻轻落在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海浪声在远处轻轻应和,一次又一次,拍打着沙滩,也拍打着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盛先生愣住了,随即眼底漫起一层水雾,像清晨被露水打湿的蛛网。他这辈子听过无数话,有生意场上的恭维,有酒桌上的客套,却没有一句像此刻这三个字,让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又被一种滚烫的东西填满,暖得发胀。
他抬手,轻轻抚上花咏的脸颊,指腹摩挲着他眼角的细纹——那是笑出来的,是操心操出来的,是和他一起走过的这些年刻下的印记。“花咏,”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我也爱你。”
不是年轻时脱口而出的热烈,也不是中年时藏在行动里的含蓄,是历经了风雨,看过了潮起潮落,沉淀下来的笃定。像深海里的锚,稳稳地扎在心底,再也不会动摇。
花咏的眼眶热了,他往前一倾,唇瓣轻轻贴上盛先生的。带着海风的咸,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带着彼此呼吸交缠的温。没有年轻时的急切,只有慢慢的厮磨,像海浪吻着沙滩,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乐在梦里咂了咂嘴,翻了个身。两人同时停下,相视而笑,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盛先生把花咏搂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熟睡的小乐。
远处的灯塔闪着规律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海浪一遍遍涌来,仿佛在低声重复着那三个字,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永不褪色。
“以后每年都来这儿看海吧,”花咏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含糊却满足,“带着小乐,带着我们攒下的日子。”
盛先生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吻:“好啊,看到我们走不动路了,就坐在轮椅上看,让小乐推着我们。”
花咏笑了,笑声被风带走,和浪声融在一起,温柔得不像话。他知道,有些爱不需要天天挂在嘴边,却会像这海一样,永远在那里,潮起潮落,不离不弃。而此刻,这两句“我爱你”,是给彼此的答案,也是给岁月的注解。
夜色渐深,星光落满海面,也落满了他们相依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