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哥会永远支持你的
直播风波平息后，顾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还有一种深藏于胜利之下、难以言说的空虚。
他罕见地没有回公寓，而是开车回了那座空旷冷清的老宅。
他本想找父亲聊点什么，哪怕只是坐坐。
刚一走到父亲房门口，保姆却告知：“先生已经休息了。”顾衍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保姆又轻声补充道：“不过，大少爷回来了，在后面的喷泉花园等您。”
顾衍一怔。我哥？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
他带着疑惑走向后院。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喷泉池上，波光粼粼。
凉亭里，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倚在栏杆边。
不再是印象中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哥哥顾协只穿了一件柔软的灰色羊绒开衫，身姿松弛，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压迫感，多了几分罕见的…人情味。
顾衍脚步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他走过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挤出来的却是一句干巴巴的、带着点刺的寒暄：“你怎么回来了？电话里不是说国外项目忙，回不来吗？”
顾协闻声回头，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没回答，只是将手里一瓶未开封的依云矿泉水递了过去。
“想你了呗。”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顾衍接水的手微微一顿。
兄弟俩并肩坐在凉亭的长椅上，一时无话。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顶流，在颠覆他的认知的亲情面前，乖顺得像个迷茫的孩子。
沉默了很久，顾衍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哥……谢谢你，还有…你怎么找到‘托福’团队的？”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疙瘩，那份来自哥哥的、他从未期待过的、精准又强大的援助。
顾协却没接这个话茬。
他目光投向远处沉静的夜色，忽然没头没尾地问：“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偷偷去广场滑滑板吗？”
顾衍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那时候非要学人家蹬板跳台阶，结果一跤摔出去，后脑勺磕了个包，在地上捂着头哇哇大哭。”顾协说着，嘴角噙着笑，“后来你学习成绩老是吊车尾，我就总跟爸妈开玩笑，说你是把那点聪明劲儿都摔没了。”
“…你有病啊，”顾衍耳朵有点热，低声骂了一句，“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顾协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弟弟有些窘迫的侧脸上，语气渐渐认真起来：“其实你一直都挺聪明的。可能就是我那张破嘴总笑话你，给你笑逆反了，觉得反正怎么学都超不过我，干脆就换条路走了，是吧？”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落寞：“阿衍，其实当第一挺没意思的。有时候，哥是真希望你能回来，跟我争一争。”
顾衍猛地抬头，撞进哥哥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那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施舍，只有一种纯粹的、甚至带点“凡尔赛”的真诚期待。
他心头那点别扭忽然就散了，嗤笑一声，习惯性地顶回去：“嘁，从小到大你还没看出来？我那都是让着你，懒得争而已。”
“行，那哥等着。”顾协从善如流地点头，笑意更深。
他伸出手，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顾衍的肩膀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阿衍，记住哥这句话：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是继续当你的顶流，还是想干点别的，”他看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哥和你背后的所有资源，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我就等着看你，真正想争的时候，能飞到多高。”
那一刻，顾衍只觉得胸腔里那股盘旋已久的空虚和迷茫，被这沉甸甸的承诺和信任瞬间填满。
他望向哥哥，月光勾勒出对方坚毅的轮廓，那双总是显得过于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映出的，只有一个完整的、被全然接纳的自己。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里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破土而出的、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力量。
横亘在兄弟之间多年的冰河，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终于悄然消融。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顾衍直播翻身、郁思恩疑似幕后黑手的热搜新闻。颜聿点开看了一眼，手指滑动几下，便平静地关掉了页面。
内心没什么波澜。
这种事，在她给顾衍当助理的五年里，没有十回，也有九回了。顶流的世界，今天被捧上神坛，明天被踩进泥里，不过是常态。
或许，顾衍这个人，连同那段疲于奔命的岁月，在她生命里，终究只是一个喧闹的过客罢了。她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走向眼前那庞然大物般的摄影棚。
郁思恩的片场，大得超乎想象。
与其说是摄影棚，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型的、充满钢铁骨架的现代工厂，空旷、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工业感。
她站在门口，有些茫然，正想给郁思恩发个消息，一个抱着大量服装的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冲过来，险些将她撞倒。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人匆忙道歉，脚步却没停，“今天白小姐进组，大家都忙疯了，您多担待！”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白小姐？”颜聿下意识疑惑出声，但还是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工装马甲、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适时出现，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忙碌感：“颜老师吧？我是场务小米，郁导现在正忙，吩咐我带您先去化妆。这边请。”
这才早晨七点，整个片场却已像上了发条般高速运转。
这种效率至上的紧迫感，让颜聿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忐忑。
和她做助理时的压迫完全不同，助理要的是机灵劲，感觉这个，要的是跑得快…
她默默跟着小米，感觉这个助理的笑容像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客气，却感受不到温度。
被带进公共化妆间，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颜聿一进去，就明显感觉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审视。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安静地坐在指定的镜子前。
化妆师是个话不多的年轻男人，技术娴熟，动作轻柔。
然而，门外的窃窃私语还是隐约传了进来：
“里面那个……就是郁导硬要塞进来的？”
“就是她，叫什么颜聿，听说以前是顾衍的助理。”
“穿得可真够土的，郁导什么眼光……”
“嘘！小点声！人家可是在机场靠哭上了一把热搜的‘网红’呢……”
“穿得土”三个字像根小刺，轻轻扎了颜聿一下。
她下意识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一件万年冲锋衣和牛仔裤，确实与这个光鲜亮丽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从未在意过穿搭、造型这些事，生存已耗尽了所有力气，气质这种东西，对过去的她来说是奢侈品。
但当化妆师完成最后一笔，轻声说“好了”时，颜聿抬眼看向镜子，自己也愣住了。
镜中的脸，熟悉又陌生。
五官被精心勾勒后，展现出一种清冷又柔和的精致感，皮肤剔透，眼眸如水。
连那位沉默的化妆师都忍不住端详片刻，发自内心地、不带任何奉承地感叹了一句：“底子真好……真好看，要是再换身行头，就完美了。”
颜聿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微微发热，一种混合着羞涩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悄悄蔓延。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可以很好看的。
突然，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场记探进头，压低声音急道：“来了来了！白小姐到了！快！大家都出去迎一下！”
瞬间，化妆师扔下刷子，其他工作人员也立刻起身，刚才还充斥着各种微妙气氛的化妆间，顷刻间人去楼空，只剩下颜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