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裂开后，那股惨白的光消失了。
陈砚舟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斩龙刀，刀柄上的血纹像活了一样往他掌心钻。他没松手，也不敢动。刚才听到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别信时间。”
苏怀镜从屏障外冲进来时差点摔倒，她喘着气，手指贴上他的手腕：“脉搏乱了，你得放掉这把刀。”
“不能。”他摇头，“它认我。”
话刚说完，脚下地面突然一震。两人同时低头，只见石砖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卦象纹路缓缓流动。八块刻着卦名的石板开始发烫，乾、坤、震、巽四角燃起幽火，火光映得人脸发青。
“这是阵法。”苏怀镜往后退了半步，“不是通道，是陷阱。”
陈砚舟抬脚想走，却发现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泥里。他用刀尖点地，勉强稳住身体。鼻腔里的血又流下来了，滴在刀鞘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风不对。”他说，“只有离位那边有气流。”
苏怀镜蹲下身，从药箱夹层取出一根银针，伸进阵眼凹槽蘸了点红水。针尖立刻泛起一层微光，三个字慢慢浮现：离为眼。
“离主火，也主眼睛。”她盯着那三个字，“这阵法靠‘看见’骗人。你看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陈砚舟闭上眼。血纹在眼皮底下跳得厉害，像是要破皮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双眼已染成赤红。视野里八方重影交错，唯独离位方向站着一个人影——长发束银链，眉心一点朱砂痣。
是他娘。
她被铁链锁着，嘴角有血，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陈砚舟喉咙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往前迈。
“别过去！”苏怀镜一把拽住他袖子，“那是假的！”
“她受伤了。”他声音发抖，“我得救她。”
“你看看她的脚！”苏怀镜急了，“地上没影子！活人站这儿会有影子吗？”
陈砚舟猛地清醒。果然，母亲的身影下方空空如也，连火光都照不出一丝轮廓。
他咬牙，反手抽出钢笔，在左臂旧伤疤上狠狠划了一下。疼劲儿直冲脑门，眼前幻象晃了晃，但没散。
“不行……它太真了。”他额头冒汗，“血纹在推我过去。”
“那就别看。”苏怀镜把银针收回囊袋，“用别的办法找路。”
陈砚舟闭眼，将斩龙刀横在胸前。刀身忽然轻轻震动，指向离位偏右三尺的位置。
“那里才是生门。”他说。
两人并肩朝那个方向走。刚迈出两步，苏怀镜突然伸手拦住他。
“等等。”她盯着阵眼，“银针在颤，下面有东西。”
话音未落，离位地面轰然炸裂。一股黑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人形——还是他母亲的模样，只是这次脸朝着他们，眼神空洞。
黑雾抬起手，直扑苏怀镜咽喉。
陈砚舟反应极快，挥刀斩出一道弧光。刀风撕开黑雾肩膀，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竟是女人的声音，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砚舟……救我……”
他整个人僵住。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阵眼深处猛然爆发出强大吸力。黑雾瞬间化作漩涡，卷住苏怀镜腰身，把她往地底裂缝拖去。
“陈砚舟！”她大喊，“别过来！止步！”
三根银针脱手飞出，钉入他脚前三寸的地面，排成“止步”二字。
下一秒，苏怀镜消失在黑雾中。
陈砚舟扑到裂缝边，只看到一片翻滚的黑暗。他伸手想去抓，指尖擦过最后一缕衣角，什么都没留住。
耳边只剩那句哀求在回响：“救我……”
他跪在地上，呼吸粗重。左手死死攥着斩龙刀，指节发白。血纹在眼里疯狂闪烁，像是要把他的意识烧穿。
“你说别信时间……”他喃喃道，“现在我又该信什么？”
地面的卦象还在转，火焰越烧越旺。乾位的火突然窜高，映出墙上一行模糊刻痕。他抬头看了一眼，是古篆：
“见亲即魔。”
他冷笑一声。
原来早就提醒过了。
可人偏偏最扛不住的就是“看见”。
他撑着刀站起来，刀尖插进裂缝边缘，试了试深度。下面是空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银针排成的“止步”还在地上闪着微光。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一脚踩碎。
“你要我停，我就偏不停。”
他拔出刀，正要往下跳，忽然察觉不对劲。
空气变了。
原本带着铁锈味的湿气，现在混进一股淡淡的苦香，像是某种草药被碾碎后的味道。
是苏怀镜药箱里的气味。
她下去了，药箱应该也跟着掉了。
陈砚舟俯身，伸手探进裂缝。指尖碰到一块硬物，拉出来一看，是半块残碑，上面“济世”二字还在。
他握紧碑片，另一只手举起斩龙刀。
刀身映出他的脸——双眼通红，嘴角带血，神情却异常冷静。
“你想拿她逼我？”他对着黑洞说，“那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不是来救人的。”
“我是来杀人的。”
他纵身跃下。
下坠过程中，头顶的八卦阵轰然合拢，八块石板严丝合缝，火焰熄灭，整座石厅陷入死寂。
唯有裂缝最后闭合前，露出一线幽光，照见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刻痕——
一个小小的“陈”字，歪歪扭扭，像是孩子写的。
陈砚舟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扶住岩壁稳住身子，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手中斩龙刀散发出微弱红光。
前方传来滴水声。
还有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前走。
转过弯，刀光照出一个人影。
苏怀镜趴在地上，药箱摔开了，药材撒了一地。她动了动手指，似乎还活着。
陈砚舟快步上前，刚要伸手扶她，那人突然转过头。
脸是他娘的，眼睛却是全黑的。
“你终于来了。”她说，嘴角裂开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