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弹劾、波斯的求援,犹如两座沉甸甸的大山一般压在了林凡的心头,让他感到无比烦闷。此刻,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异常凝重,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滞不前,只剩下林凡那低沉而又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阿史那云翻动密信时所发出的细微声响。
赵虎等一众将领们皆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他们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如纸且神情变幻莫测的主帅,心中暗自揣测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特么的!”林凡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老子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竟然有人暗箭伤人?真是可恶至极啊!还有那个该死的波斯,早不求助晚不求助,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凑热闹......”越想越是恼火,林凡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痛难忍,甚至比身上的内伤还要厉害几分。“头儿,这弹劾……”阿史那云放下密信,俏脸含霜,“‘擅起边衅’?我们剿灭的是邪教!‘勾结苗蛮’?我们救的是大唐子民!‘耗费国帑’?剿匪安民哪朝哪代不花钱?‘图谋不轨’更是无稽之谈!这分明是有人见您在蜀地立下大功,声望日隆,故意构陷!”
林凡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朝堂上的攻讦,他早有预料。太子被废后,他和魏王就是最显眼的靶子。自己在外面立功,长安城里某些人坐不住了,太正常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下作和牵强的理由。
“弹劾的折子,是谁牵的头?”林凡问。
“根据长安传回的消息,主要是御史台几位言官,还有……礼部侍郎崔仁师。”阿史那云低声道,“但背后,恐怕有世家和某些皇子的影子。”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魏王李泰的嫌疑最大,毕竟他刚和林凡达成表面合作,转头就捅刀子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林凡冷笑一声。崔仁师?关陇世家崔家的人?还是被人推出来的棋子?
“陛下什么态度?”
“密信中说,陛下留中不发,但下旨令您速返长安述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阿史那云分析道,“陛下需要您回去当面对质,也需要您统筹波斯之事。但若您迟迟不归,或者蜀地再出大乱子,那些弹劾的言论恐怕就会愈演愈烈。”
李世民这是在给他机会,也是考验。回去,面对朝堂风波,证明自己。不回,就是心虚,坐实某些罪名。
“波斯那边情况到底多糟?”林凡更关心这个。妮娜公主是他重要的盟友,也是牵制奈克特西方势力的关键。
“很糟。”阿史那云语气沉重,“萨珊王朝老皇帝病重,几个王子内斗不休,地方总督纷纷自立。奈克特的‘暗影议会’趁虚而入,支持其中一位王子,并提供了一种可怕的‘嗜血药剂’,能短时间内让普通士兵变得力大无穷、悍不畏死,但代价是透支生命和理智。妮娜公主和她支持的王子节节败退,控制的区域不到三分之一,她派出的信使在穿越西域时损失惨重,这是唯一成功抵达长安的。”
林凡眉头紧锁。奈克特的手伸得真够长的,东方搞“极乐散”,西方搞“嗜血药剂”,都是拿人命不当回事的邪门玩意。如果让奈克特完全控制波斯,东西方连成一片,对大唐的威胁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必须支援妮娜!这不仅是道义,更是战略必须!
那么,选择就很清晰了。
蜀地的火狱之门暂时被混乱能量封住,短期内无法进出,只需留下足够人手监控预警即可。‘毒蝎’重伤逃遁,五仙教主力已垮,余孽清剿和地方安抚可以交给剑南道官府和留下的靖安司人员(比如阿史那云)。圣女昏迷,需要带回长安,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救治,同时她也是重要情报源。
而长安,他必须回去,稳住朝堂,拿到支援波斯的决策权和资源。
“准备一下,我们回长安。”林凡做出了决定,声音坚定,“阿云,你留下。赵虎的伤势也需要休养,也留下帮你。给你留一百靖安司精锐,配合剑南道官府,完成五仙教余孽清剿,监控雾隐山火狱之门区域,继续追查‘毒蝎’下落,同时……盯紧鲜于仲通那些人,别让他们搞出太大乱子。”
阿史那云急了:“头儿,您身边不能没人!您的伤……”
“这是命令。”林凡看着她,“蜀地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又熟悉情况的人。你最合适。长安那边,薛仁贵和悟空大师他们都在,出不了大事。至于我的伤……”他苦笑一下,“路上慢慢调养吧,死不了。”
见林凡心意已决,阿史那云只能领命,但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
“另外,把那个‘婆婆’和五仙教的重要头目,以及搜到的典籍、石板,还有圣女,都带上,秘密押送回京。记住,圣女的状况和重要性,列为最高机密,除核心人员外不得泄露。”
“是!”
* * *
两日后,一支规模不大的队伍离开了雾隐山营地。林凡乘坐马车,脸色依旧不佳,但精神尚可。圣女被安置在另一辆铺着厚软垫的马车上,由医官和女护卫照料。队伍中还有几辆遮盖严实的囚车和行李车。
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带着一群官员前来送行,场面话说了不少,态度恭敬有加。林凡靠在马车窗边,看着鲜于仲通那张堆笑的脸,淡淡地道:“鲜于大人,蜀地善后之事,就拜托你了。本王回京后,会一直关注。”
鲜于仲通心中一凛,连连躬身:“殿下放心,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重托!”
车队缓缓启程,沿着蜀道北上。林凡放下车帘,闭目养神,实际是在默默运转内力,调理伤势,对抗体内残余的冰火冲突和毒素。
【这破身体,跟老爷车似的,得大修了。希望长安有办法……】
旅途漫长而枯燥。为了照顾林凡和圣女的伤势,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十日后,他们抵达了剑阁。这里是出蜀咽喉,地势险要。
傍晚,车队在官驿歇息。林凡刚服了药,正准备运功,亲卫队长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殿下,驿丞来报,今日午后,剑阁关内发生了几起怪事。”
“什么怪事?”
“有三户人家养的牲畜,鸡鸭猪狗,突然发狂,互相撕咬,甚至攻击主人,被杀死后,流出的血颜色暗红发黑,腥臭异常。还有两个樵夫在附近山里砍柴,听到奇怪的笑声,回来后就高烧说胡话,一直喊着‘血……血祭……’。”
林凡的眉头瞬间拧紧。牲畜发狂?血暗红发黑?奇怪笑声?高烧胡话?这些症状……
他猛地想起‘毒蝎’那怨毒的眼神和最后的话语,以及从五仙教搜出的实验日志里,关于用邪法扩散瘟疫和制造混乱的记录。
“立刻带我去看那两个樵夫!还有,通知所有人戒备,检查水源和食物!”林凡不顾伤势,起身就往外走。
在驿馆的隔离房间里,林凡见到了两个樵夫。他们被绑在床上,脸色潮红,浑身滚烫,嘴里不停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词句:“血……好多血……哈哈……献祭……炎魔大人……欢喜……”
林凡上前,运起一丝微弱的冰凰内力,探查其中一人的脉搏。脉象滑数而紊乱,体内有一股微弱但极其阴邪燥热的气息在流窜,与‘毒蝎’的火焰邪能同源,但又混杂了别的污秽东西。
“是邪能污染……但不是直接接触感染,更像是……通过某种媒介扩散的。”林凡脸色难看。这很像‘毒蝎’的报复手段——我正面打不过你,就用阴招祸害你的后方,制造恐慌和混乱!
“殿下,我们在其中一个樵夫的衣服缝隙里,发现了这个。”亲卫递过来一小块焦黑的、像是木屑的东西,上面隐约残留着一丝令人不适的气息。
林凡接过来仔细辨认,瞳孔骤缩!这气息,和‘毒蝎’最后扔出的那个黑色木偶很像!
“那个木偶……是某种扩散污染源的法器!”林凡瞬间明白了,‘毒蝎’在逃跑前,用最后的力量激活了那个木偶,让它将某种邪能污染散播到蜀地各处,制造混乱和恐慌,既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牵制林凡和唐军的力量,甚至可能是在为后续动作做准备!
【这疯子!打不过就玩生化袭击?!】
“立刻传令!”林凡厉声道,“第一,封锁剑阁关,许进不许出,排查所有可疑人员和物品!第二,以最快速度通知阿史那云和剑南道各州县,提防类似事件,发现异常立刻隔离上报,可按瘟疫处置条例行事!第三,搜集艾草、石灰等物,焚烧患病牲畜尸体,深埋,被污染的水源暂时禁用!第四,寻找懂得驱邪、净化法术的僧道人士,看看能否祛除这种邪能污染!”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剑阁关顿时紧张起来。幸好林凡反应迅速,处置果断,最初的混乱被很快控制,没有大规模扩散。
但林凡的心却沉了下去。‘毒蝎’这一手太毒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能通过不知名方式扩散的邪能污染,防不胜防。蜀地刚经动荡,再来这么一出,民心惶惶,维稳压力巨大。而且,谁能保证他只投放了一个木偶?
这不仅仅是报复,更像是一个宣言和威胁:我虽然败了,但我仍有能力让你们不得安宁!
更让林凡担忧的是,这种邪能污染的原理是什么?如果‘毒蝎’有能力大规模制造和投放,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尽快赶回长安,不仅要应对朝堂和波斯之事,还要集中大唐最顶尖的智囊和资源,研究对付这种邪能污染的办法!
车队在剑阁多停留了一日,确认初步控制住局面后,再次启程。这一次,林凡下令加快速度。归心似箭。
然而,麻烦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就在车队即将走出剑南道地界,进入山南西道时,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殿下!前方三十里,金牛道栈桥被山洪冲毁了一段,正在抢修,至少需要两日才能通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凡看着车窗外又开始飘起的雨丝,心情跟天气一样阴沉。
绕路?蜀道难,绕路意味着更远、更险、更耗时。
等待?两天时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数?长安和波斯的情况都在急速变化。
“有没有其他小路可以快速通过?”林凡问向导。
向导面露难色:“回殿下,确实有一条采药人和猎户走的险峻小径,叫‘猿猱道’,勉强能过人,但马车绝对过不去,而且……那地方靠近一片老林子,据说……不太平,早年常有山精野怪的传闻,近年来倒是消停了,但这雨天路滑……”
林凡看着昏迷的圣女和虚弱的自己,再看看那些重要的囚犯和物资。走“猿猱道”,意味着要放弃马车,轻装简从,冒着雨走险峻山路,还要面对未知的“不太平”。
是冒险走小路争取时间,还是稳妥等待栈桥修好?
他想起‘毒蝎’那阴毒的手段,想起长安可能正在发酵的弹劾风波,想起妮娜公主岌岌可危的处境。
“准备绳索和雨具,轻装简从。囚犯和大部分物资留下,由一队人保护,待栈桥修好后再行。其余人,跟我走‘猿猱道’!”林凡做出了决定。
风险很大,但他必须争分夺秒!
队伍很快整顿完毕。林凡换上劲装,披上蓑衣,将重要的文书、印信和那几块古老石板贴身收藏。圣女被用特制的软兜背着,由两名武功高强的女护卫负责。二十名最精锐的靖安司好手护卫左右。
望着前方云雾缭绕、怪石嶙峋的险峻山道,林凡深吸了一口带着雨雾的凉气。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