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恪于乌德鞬山脚下休整兵马,准备挥师北进,直捣突厥圣山的同时,一份由程处默派出的八百里加急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跨越千山万水,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冲入了长安城。
“大捷!朔方大捷!蜀王殿下于乌德鞬山全歼突厥主力,生擒颉利可汗!”
信使嘶哑却无比亢奋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整个长安!
朱雀大街两侧,万民空巷,人潮汹涌。百姓们听着信使一遍遍重复那激动人心的战报,欢呼声、呐喊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蜀王殿下千岁!”
“大唐万胜!”
“我就知道!混世魔王……不,护国战神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茶楼酒肆之中,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蜀王殿下如何英明神武,如何用堡垒链锁死突厥,如何亲率奇兵断敌水源,更如何在阵前施展无上仙法,镜光一扫,破尽妖僧邪术,狼神卫士灰飞烟灭!故事被渲染得淋漓尽致,李恪的形象在民间已被神化。
太极宫,两仪殿。
这份详细记录了乌德鞬山之战全过程,并附有程处默、阿史那云等将领联名签署的报捷文书,被内侍高声诵读出来。文书之中,虽未过分渲染李恪的“镜光”,但“殿下亲临前线,破邪法,定军心”等字眼,依旧清晰无比。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内侍的诵读,脸上的肌肉因极力克制激动而微微抽搐,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当听到“生擒颉利可汗,获其金狼王冠”时,他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李恪!好一个朕的麒麟儿!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生擒颉利,扬我国威!此乃不世之功!不世之功啊!”洪亮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喜与自豪。
殿下的文武百官,反应各异。
以房玄龄、杜如晦、李靖等为代表的功勋重臣,纷纷出列,面带红光,由衷地赞叹恭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蜀王殿下此战,定北疆,雪国耻,功在千秋!”
“自此以后,北方草原再无可与我大唐抗衡之力,边境可安矣!”
“陛下得子如此,实乃大唐之福,万民之幸!”
然而,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太子李承乾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他低着头,宽大的太子袍袖下,双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一声声对李恪的赞誉,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李恪就能立下这等足以盖过太子的不世奇功?!那他这个太子算什么?摆设吗?!
站在文官首列的长孙无忌,脸上依旧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向李世民表示祝贺,但他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却冰冷如霜。
李恪的功劳太大了!大到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威胁到了他长孙一脉未来的权势!绝不能再让他继续风光下去!必须想办法遏制,甚至……将他这份功劳也打上折扣!
“陛下,”长孙无忌缓步出列,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蜀王殿下立此旷世奇功,老臣与有荣焉,由衷为我大唐贺!然……”
他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忧国忧民”的凝重:“然,老臣方才细览军报,发现一事,心中甚为不安。军报提及,蜀王殿下已分兵,亲率五千精锐,继续北上,意图……踏平突厥圣山。”
他抬起头,看向李世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殿下年轻气盛,欲竟全功,其志可嘉。但突厥新定,王庭初破,降者数万,百废待兴。此时不坐镇朔方,安抚人心,稳定局势,反而轻兵冒进,深入不毛之地,追击一穷途末路之妖僧……是否有些……本末倒置,过于冒险了?”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更何况,那圣山乃突厥人心目中之圣地,殿下若强行踏平,恐激起降部反复,于北疆长治久安不利啊。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守胜利果实,安抚降部,徐徐图之。应立刻下旨,召蜀王殿下班师回朝,献俘太庙,接受封赏才是正理。”
这番话,看似老成谋国,处处为大局着想,实则阴险至极。直接将李恪乘胜追击、永绝后患的军事行动,定性为“年轻气盛”、“轻兵冒进”、“本末倒置”,甚至扣上了“可能激起民变,不利于长治久安”的大帽子!
李承乾也立刻反应过来,接口道:“父皇,舅舅所言极是!三弟立此大功,已堪为皇子表率。然穷寇莫追,何况是虚无缥缈的圣山?若三弟在北方有丝毫闪失,岂不是让此番大胜蒙尘?更是国之巨大损失!儿臣也以为,应立即下旨,召三弟回朝!”
李世民听着长孙无忌和李承乾的话,脸上的狂喜之色渐渐收敛,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作为帝王,他既要考虑军事上的胜利,更要考虑政治上的平衡和后续的统治。
李恪的功劳,他欣喜若狂。但李恪的兵权和越来越高的威望,也让他内心深处,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此刻经长孙无忌这么一“提醒”,那丝忌惮便开始悄然滋生。
是啊,恪儿已经立下如此大功,足以光耀史册。此时回朝,正是名利双收。为何还要冒险北上?那圣山……真有那么重要?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看着陷入沉思的李世民,长孙无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李恪,你想携灭国之功,威压朝堂?老夫岂能让你如愿!这盆“急于求成、不顾大局”的脏水,先给你泼上!就算不能阻止你踏平圣山,也要在陛下心中种下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