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苏醒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长安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有人欢欣鼓舞,有人暗自担忧,更多的人则在观望,想知道这位大病初愈的帝王,将如何面对一个已然权柄赫赫、功高震主的儿子。
李恪第一时间入宫请安。立政殿内,药香弥漫。李世民半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和锐利,只是在那锐利之下,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复杂。
“儿臣参见父皇!恭贺父皇龙体康复!”李恪跪地行礼,语气恭敬。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恪儿,起来吧。朕昏迷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这话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寻常的慰劳。
“为国分忧,乃儿臣本分,不敢言辛苦。”李恪谨慎地回答。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朕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击退突厥,平定河北,稳定朝局……甚至,比朕做得还好。”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李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他连忙躬身道:“儿臣惶恐!一切皆是仰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儿臣岂敢居功?若非父皇平日教诲,儿臣断无此能力。”
李世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朕听说,你软禁了汉王?还……在调查阴嫔?”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来了!果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李恪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今日见面的关键。他深吸一口气,将长孙无忌提供的证据以及自己的调查结果,择要禀报了一番,最后道:“……汉王叔勾结地方,煽动叛乱,证据确凿。至于阴嫔……目前只有些许旁证,儿臣不敢妄断,只是例行核查。”
他并未提及宫中可能存在的更深“隐秘力量”,以免刺激到刚刚苏醒的父皇。
李世民听完,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元昌(汉王)……朕这个弟弟,确实是糊涂油蒙了心……”良久,李世民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失望和痛心,“但……他毕竟是朕的亲弟弟,皇室血脉……此事,不宜声张。削去其王爵,圈禁宗正寺,终身不得出吧。”
这个处罚,对于谋逆大罪来说,依旧是轻了。但比起对郑观音的处理,似乎又重了一些。
“儿臣遵旨。”李恪没有争辩。他知道,这恐怕已经是父皇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至于阴嫔……”李世民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她伺候朕多年,一向谨慎……或许只是被元昌利用了吧。查无实据,便到此为止吧。”
又一次!又是到此为止!
李恪的心猛地一沉。父皇对后宫,似乎总是格外“宽容”,或者说……忌惮?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儿臣明白。”李恪再次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不满,恭敬应下。
“好了,朕也累了。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吧。朝中的事……暂且还是由你打理,等朕身体好些再说。”李世民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
“儿臣告退。”李恪行礼,退出了立政殿。
走出宫殿,被冷风一吹,李恪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已被冷汗浸湿。与父皇的这番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异常,丝毫不亚于一场大战。
父皇醒了,但他的醒来,似乎并未让事情变得更好,反而让原本清晰的局面再次变得微妙和复杂起来。那种无形的隔阂和猜忌,仿佛一道透明的墙,隔在了父子之间。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般萦绕在李恪心头。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谨慎了。
回到王府,李恪立刻下令,停止对阴嫔的一切调查,并将相关证据封存。同时,按照父皇的旨意,低调处理了汉王之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要收敛锋芒,但有些人却不愿意。
很快,朝堂之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某些官员(其中不乏长孙无忌旧部,或许得到了某种暗示)开始上书,盛赞蜀王功绩的同时,隐晦地提出“国赖长君”、“宜正位东宫”等言论,看似为李恪请命,实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更有甚者,开始翻出李恪生母前隋公主的身份,暗中散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流言蜚语!
这些言论极其恶毒,精准地刺向了李恪最敏感的出身问题,也必然会引起父皇最深处的猜忌!
李恪又惊又怒,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是长孙无忌出尔反尔?还是那些隐藏的敌人开始反扑?
他立刻采取手段,严厉斥责了那些上书的官员,并公开表示自己绝无觊觎储位之心,只愿一心辅佐父皇。同时,让墨尘加紧追查流言的源头。
然而,流言如同病毒,一旦扩散,便难以根除。朝堂上下,一种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许多人看李恪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就在这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李恪——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魏王李泰!
他比以前更加肥胖,但脸上的骄纵之气却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焦虑。他见到李恪,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哥!救我!”李泰哭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