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美好的周末时光到来，明媚的阳光升起时，商场的中央空调在嗡嗡作响，冷气裹着香水与皮革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许沁牵着翟淼的手，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橱窗，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舅妈早上得知她要带翟淼去买东西时，眼角的笑纹堆得老高，拉着翟淼反复叮嘱“别让你嫂子破费”，可那眼神里的期待，像根细刺扎在许沁心上。
前几天早上，她起床时看见舅妈正弯腰收拾她扔在阳台的衬衫，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都不爱自己动手。”；
昨晚吃完饭，她放下碗回卧室时，也隐约听见舅妈对着舅舅，在厨房抱怨了一句：“你们也不知道帮我搭把手，这一天天碗都没人帮我洗一个……”
许沁听了略微有点不舒服也有点不理解，心里暗忖：舅妈在说谁？是不是对她有不满？而且，这点家务活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嫂子，这家店的裙子好漂亮！”翟淼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小姑娘指着橱窗里一条粉色连衣裙，眼睛亮晶晶的。
许沁看了眼标价，五位数的价格，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当即拉着翟淼走了进去：“喜欢就试试，嫂子送给你。”
翟淼捧着裙子进试衣间时，店员殷勤地递上茶水，许沁却没有心思喝。
她想起自己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隔音不好，隔壁舅舅舅妈的呼噜声和宋焰的鼾声交织在一起，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想起科室里同事阴阳怪气的议论，想起自己手抖差点打翻药盘时的恐慌——这些委屈，她没处说，只能憋在心里，憋得她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
“嫂子，好看吗？”翟淼穿着裙子出来，裙摆扫过地面，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许沁点点头，示意店员开发票，伸手去拿包里的信用卡，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就这条吧，嫂子给你买。”
刷卡机“嘀”的一声，弹出“卡片已冻结”的提示。
店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小姐，要不您换张卡试试？”
之后，许沁又连续拿出了好几张卡，但结果都是刷不出来，眼看着店员打量她们的眼神越来越异样，许沁的脸瞬间涨红，指尖捏着信用卡，指节泛白。
一旁的翟淼穿着身上的衣服，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上爬。但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望向许沁，期盼她能拿个主意 。
但许沁此时的心绪早就乱成一团了，哪有心思注意和安慰她。翟淼只能无助地站在一旁，任由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却尽力暗示自己千万憋着，不敢掉下来，怕更加丢脸。
怎么会被停？孟家从来不会断她的开销！她平时基本也用不上自己的工资卡，这次出来根本没有带出来。
“小姐，要不等你们处理好了再来买我们的衣服，这件衣服是我们的新品，这段时间都在上架销售状态……”一旁的店员酝酿了一下，找时机开口，毕竟她也还要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许沁听见这话猛地抬头，刚要开口，就恰好看见不远处，正对店门口的扶梯旁，季守意正和朋友说着话，一身简约的白t恤牛仔裤，却依旧扎眼。
许沁控制不住地在想，季守意是不是听到了？她肯定听到了，听见和看见刚刚的事情了。
积压的情绪像找到了宣泄口，许沁冲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也觉得我买不起对不对？你特意跑到这儿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季守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荒唐离谱的质问弄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
她不过是来买本书，怎么就惹上这茬了？看清是许沁后，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冷冷吐出两个字：“神经。”
“你再说一遍！”宋焰不知何时也来了，一把将许沁护在身后，眼神凶狠地瞪着季守意，“你又欺负沁沁！我上次警告过你……”
季守意被这对男女的蛮不讲理气笑了。
她抬眼扫了眼宋焰，又看向许沁，忽然抬起脚，用了十足十的力狠狠踩在宋焰的限量款运动鞋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颠公颠婆，有病就去治，谁准许把你们放出来乱叫的？主人也不知道好好管管，大庭广众之下就乱吠。
拿你们当人看，真是我的错啊，买不起东西就别买……
对了，你们是亚里士多德的亲戚珍妮玛士多和亚力士沙笔吗？真当全世界都要围着你们转啊？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还上次警告我？呵，要不是老子有素质，上次就把你骂成孙子了。
我这么怕狗的人，还总是遇见你们两个，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呸，晦气。”
说完，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着朋友转身就走，留下宋焰在原地跳脚。
旁边的朋友一脸震惊看着自己一向修养绝佳的好闺闺变得如此彪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表示佩服佩服。
季守意此时只觉得骂了一通以后神清气爽，果然，没有素质就是爽。看来，这段时间骂人的话没白学，确实精进不少，抚了一下身边朋友的手，暗示低调低调，哈哈哈。
周围的店员和顾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宋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重重拍在收银台上：“刷我的！”
裙子买成了，可三个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
翟淼攥着裙摆，总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在嘲笑她“花别人的钱充门面”，一路上一言不发。
许沁更是脸色铁青，心里的怒火像燎原的野草，烧得她坐立难安。
回到家时，舅妈早已在门口等着，看见翟淼手里的袋子，立刻迎了上来：“淼淼回来啦！快让妈妈看看，新裙子真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面料，啧啧赞叹，“这材质就是不一样，你嫂子的眼光就是好，花了嫂子不少钱吧？”
“妈！别说了！”翟淼猛地把自己关进卧室，用被子蒙住头，脸颊滚烫。
白天在商场的尴尬场景一遍遍回放，许沁的不作为、季守意的白眼、店员的窃窃私语、宋焰涨红的脸，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自尊心，她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