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孟家的客厅里,空气像凝固的冰,连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许沁坐进车里的那一刻,付闻樱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滑坐在地,孟宴臣和孟怀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她的眼泪无声地淌过妆容精致却略带苍白的脸颊。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捏得发白,嘴里反复呢喃着:“我养了她二十年,二十年……,她就这么对我……”
孟怀瑾听见这话,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满是失望与痛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满室的压抑都隔绝在身后。
孟宴臣扶着母亲,站在玄关,目光落在许沁刚才站过的地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愤怒,更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快,最终却都沉淀成一片冰冷的死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既然她非要选这条路,那就……随她去吧。”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彻底关闭了孟家人最后的挽回。
从那天起,孟家再也没有人提起许沁的名字,餐桌上少了一副碗筷,她的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却再也没有被打开过,仿佛这个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女儿,从未在这个家里存在过。
另一边,许沁跟着宋焰搬进了他舅舅舅妈家。
那是一间老旧的三居室,客厅狭小得只能放下一张折叠桌和两张沙发,墙角堆着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烟味。
许沁的行李堆在卧室角落,几乎占满了半间屋子,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看着眼前的一切,宋焰的舅妈愣住了,问道“你们这是要……?”
“许沁要搬过来住,我们决定要结婚了。”宋焰嘴角上扬,开口就给了大家一个暴击。
许沁听见宋焰的话,害羞地低着头,她没有看到的是,听见宋焰这话以后屋内所有人都明显愣住了。
“好啊好啊。”看着沉寂下去的场面,舅舅打着圆场。
“可以先住我屋,和我一起睡……”翟淼也接过话头,却没有想到,听了这话的许沁没有吭声,她只能停下来尴尬地笑了笑。
“她和我一起睡”宋焰一把搂过许沁,这个举动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那我给你们多拿一床被子。”舅妈提了提嘴角,强行笑了一下。
“那这周末你带小沁去添置一些家具,正好也该换了。”舅舅也继续尴尬地打哈哈。
就这样许沁搬离了孟家的别墅,住进了相对于她来说拥挤的居民区。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焰的舅妈倒是热情,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家常菜;
舅舅也总是笑眯眯地和宋焰聊天,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许沁的喜爱,宋焰更是将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了许沁。
可许沁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洗澡要等舅舅舅妈用完,晚上想看书,客厅的电视声又吵得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缩在卧室里,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老式居民楼,心里那股压抑感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是不是住得不习惯?”宋焰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许沁摇摇头,转过身勉强笑了笑:“没有,挺好的,有你在就好。”
她不想让宋焰担心,把那些不适都压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有爱,这些困难都能克服,她爱宋焰,宋焰爱她,爱能抵万难。
可这份自我安慰,在医院里又再一次被彻底击碎。
自从救灾的事情后,科室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私下议论她“身后有背景”“破坏医院纪律”,有人故意把最繁琐的病历推给她,开会时她提出的意见也总是被轻易驳回。
许沁本就性格清高,不擅长与人周旋,面对这样的排挤,她也不屑和那些人解释什么,她选择了沉默,每天独来独往,午餐也躲在办公室里吃。
只是,不知为何那份孤立无援的失落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以前这些人都是捧着她的,为什么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想不通。
夜晚,她常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孟家宽敞明亮的房间,浮现出付闻樱虽然严厉却总是为她准备好的热汤,浮现出孟宴臣默默为她解决麻烦时的背影。
同时,不由地在心底暗暗记恨季守意,怨怼家人不在乎自己——委屈出来几天了没有人联系自己,怨怼付闻樱插手她工作上的事情,害她被人诟病,怨恨孟宴臣不站在她这一边,怨恨……
所有的一切复杂的情绪,愧疚、怨恨与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入眠。
渐渐地,许沁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也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她开始食欲不振,体重骤降,在工作上频频出错。
有一次,她甚至在给病人换药时,因为手抖差点打翻了药盘。
她知道,自己的抑郁症又犯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正一点点吞噬着她最后的力气。
宋焰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她有些不对劲,提出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却被她固执地拒绝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忘啦,我自己就是医生。”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阴霾。
“是,你自己就是最棒的医生,那你好好休息。”说着宋焰邪魅一笑,就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许沁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狭小到无法轻易转动身体的卧室里想要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只能干瞪眼望着天花板。
侧过头看着刚刚问了一句话后就不再问,直接睡过去,已经打上呼噜的人,她的情绪再度陷入崩溃。
同时,还不等她缓过情绪,隔壁房间的呼噜又开始不断地上演二重奏。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但在这个隔音不好的空间里,她只能任由它无声地滑落。
她以为自己挣脱了束缚,找到了真爱,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这份她拼尽全力争取来的“自由”,真的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