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第三日,按规矩需入宫向皇上谢恩。
乔莲房晨起梳妆时,画春捧着一套石青色宫装进来,笑着说:“小姐,姑爷特意让人去库房挑的,说这颜色衬您,入宫见驾也得体。”
乔莲房指尖拂过衣料上暗纹,心中微顿——他竟会留意这些细节。
待她收拾妥当走出房门,谢景行已站在廊下,一身藏蓝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见她出来,眼神亮了亮,却只淡淡道:“走吧,入宫时辰快到了。”
入宫面圣时,皇上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荷,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茶盏,笑着打趣:“谢三,朕瞧你今日气色不错,看来乔丫头把你照顾得很好啊?”
谢景行耳根微热,躬身行礼:“陛下谬赞,臣……”话未说完,皇上便摆手打断,目光转向乔莲房,语气温和:“莲房,在谢家可还习惯?若谢三敢欺负你,尽管跟朕说,朕替你做主。”
乔莲房屈膝应道:“谢陛下关怀,臣妇在谢家一切安好,夫君待臣妇亦十分敬重。”
“敬重?”皇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景行,“朕记得某人之前总说‘娶妻不过尽本分’,怎么,如今这‘本分’倒让你改了性子?”
周围太监宫女们都低着头憋笑,谢景行脸颊发烫,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赐婚,臣不敢不敬。且乔氏聪慧贤淑,确是良配。”
“哦?”皇上故意拖长语调,“朕还以为你要跟朕说‘江山社稷为重,儿女情长为轻’呢?看来这婚是赐对了,总算有人能治治你这孤高清傲的性子。”对着身旁的曹公公调笑道。
“谁说不是呢,奴瞧着陛下的谢大学士如今可是多了不少人间烟火气呢”
曹公公说完皇上便开始哈哈大笑,直叹天赐良缘呐。
直把谢景行被调侃得说不出话,只能垂首而立。
乔莲房看他窘迫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浅笑,上前一步道:“陛下,夫君一心为国,此前不过是专注公务,并非薄情之人。”
皇上见她替谢景行解围,笑得更欢:“瞧瞧,还没几日,就护上了。行了,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谢恩就免了,往后好好过日子,别让朕失望。”说罢,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出宫路上,马车内一片寂静。谢景行想起皇上的调侃,又想起乔莲房方才的维护,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暖意。
他偷瞄向身旁的女子,见她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忍不住开口:“方才……多谢你。”
乔莲房收回目光,淡淡道:“夫妻一体,臣妇只是不想夫君在陛下面前失了体面。”
回到谢府,入夜后,乔莲房洗漱完毕,正准备在软榻上整理书院的账目,却见谢景行推门进来。
他站在门口,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片刻才道:“按规矩,夫妻应同寝……”
乔莲房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谢学士不是说,若无必要,各自安歇便好?”
她想起新婚夜他的冷漠,想起那碗被强行灌下的暖汤,虽无怨恨,却也不愿轻易妥协——她的顺从从不是无底线的,更不会因旁人的期待或规矩,便委屈自己迎合。
谢景行被她一句话堵得语塞。
他想起自己此前的态度,又想起皇上的调侃,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此前是我失礼,如今既已……便该守夫妻本分。”
“本分?”乔莲房放下手中账目,站起身直视着他,“谢学士眼中的本分,是遵长辈之意圆房,还是遵陛下之命扮演恩爱夫妻?若只是为了这些,谢学士不必勉强,臣妇这里,无需这些‘本分’。”
她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谢景行看着她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怯懦,只有清醒的独立——她从不是依附他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松柏。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是我唐突了。你……若累了便早些歇息,我去书房。”
说罢,便转身离开,只是脚步比来时慢了几分,带着几分失落。
乔莲房看着他的背影,重新坐下整理账目。她并非故意为难,只是不愿让这段婚姻变成一场按部就班的表演。
她有自己的书院,有自己的理想,婚姻于她而言,是伙伴,而非归宿。若谢景行始终只把她当作“本分”的一部分,那她宁愿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而走出房门的谢景行,靠在廊柱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里竟有些烦躁。
他原以为主动低头已是让步,却没想到乔莲房如此“不近人情”。可转念一想,她的坚定与清醒,不正是当初让他意外的地方吗?
“罢了,慢慢来。”他低声自语,眼底却悄然多了几分认真——或许,这场奉旨而成的婚姻,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