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禹斜倚在定制轮椅上，羊绒毯盖住的膝盖下方，肿胀的小腿正随着呼吸频率轻轻颤动。
他闭了闭眼，指节抵着太阳穴按压，连日来的腿疾发作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便听见顾言尘的声音穿透门厅。
老陆，人给你请来了。
门扉开合的瞬间，风裹着雨丝卷进来，陆泽禹下意识抬头，目光却猛地凝住。
少女身穿月白色真丝连衣裙，腰间系着同色系绸带，发髻是随意挽起的，几缕碎发垂在雪白颈侧。
这位是......
陆泽禹听见自己声音发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温婉得像幅水墨画，偏生眉眼间又带着医者特有的清冷。
他无意识抓住轮椅扶手，羊绒毯下肿胀的小腿正在隐隐作痛，可此刻所有感官都被来人占据。
顾言尘站在一旁介绍道：杨老的关门弟子，李慕婉。
李医生……
比我想象中年轻。
戮默站在李慕婉身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李慕婉微微颔首。
“医者不分年龄，陆先生若信得过我，现在便开始吧！”
李慕婉走到他跟前，裙摆扫过他垂在轮椅边的手指。
一缕若有若无的草药香混着她身上温热的体息飘过来，陆泽禹喉结滚动，忽然觉得腿上的疼痛都淡了几分。
毛毯被掀开的瞬间，戮默突然伸手拦住她。
婉儿，戴上手套，不要沾染到细菌。
李慕婉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站在她身后，阴影笼住她半边身子。
她记得医药箱里确实没备手套，不知他是何时塞进去的。
乖乖将手套戴上，蹲下身查看陆泽禹的腿。
陆泽禹把这一幕看得清楚。
戮默的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像头护崽的狼，连她弯腰时发丝垂落的弧度都要管。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晚宴上，这男人端着香槟站在角落，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谁料今日竟像个忠犬似的跟在李医生身后。
还有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要沾染到细菌。
他是细菌吗？
李慕婉指尖轻触陆泽禹的腿部穴位时，陆泽禹猛地抽气，额角渗出冷汗。
少女眉眼微蹙，这人的腿淤血阻滞，经络枯死，看来师父之前用金针替他续过脉。
李慕婉直起身，从医药箱里取出金针，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金针刺入穴位的瞬间，他猛地攥紧轮椅扶手。
疼，钻心的疼，像有把小刀顺着经脉往上刮。
可他咬着牙硬没吭一声，目光却黏在李慕婉低垂的眉眼间。
心中一动，他忽然开口：“李医生可有婚配？”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陆泽禹！
看来这腿疼能让你失去理智，那不如直接截肢好了。
李慕婉抬头，正好撞进戮默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站在她身后，左手还搭在医药箱上，右手却已经攥成拳，青筋在手背上蜿蜒。
戮默。
她轻声唤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
戮默立刻松了拳头，指腹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像在确认什么。
顾言尘在一旁看得直冒冷汗，这老陆咋回事啊？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他生怕戮哥突然发难，直接给他把腿截了。
治疗结束时，雨已经停了。
李慕婉收拾金针时，陆泽禹忽然道：“李医生，明日还来吗？”
他问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无意识抓紧了轮椅扶手。
戮默眉头紧皱，正要拒绝，却见李慕婉已点头。
“七日针灸，每晚药浴，方能彻底缓解。”她将写好的药方递过去。
陆泽禹接过药方，望着她略显疲惫的神色，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李医生，今日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
她便转头看向戮默，“我们回去吧。”语气中满是依赖。
戮默点头，拎起医药箱，揽着她的腰往门口走去。
二楼楼梯口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陆悠然攥着栏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刚才躲在阴影里，看着戮默给李慕婉戴手套，看着他替她擦汗，看着他在她蹲下时伸手虚扶着她的腰，那些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戮默，那是她刚满十八岁，跟着父亲参加陆氏的周年庆。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露台上眺望，昏暗的灯光映得侧脸棱角分明。
她端着香槟走过去，想装作不小心撞到他，却被他侧身躲开，连眼风都没给一个。
她回国不是没有去找过他，但每次都被他残忍地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或许永远只能藏在黑暗里，如同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一般。
回程的路上，戮默一言不发。
李慕婉侧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暗，照出下颌线紧绷的弧度。
你和陆先生是不是也认识？她轻声问。
戮默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原本就沉默的他此刻更是如黑渊般深沉，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情绪。
他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车停得有些突兀，李慕婉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冲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戮默已经伸手将她拽进了怀里。
“婉儿，不要在外人身上费心思，好不好。”戮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他紧紧地拥抱着李慕婉，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慕婉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心中不由得一软。
轻叹一声，抬起手回抱住戮默柔声说道：“好，我此生只在乎你一人。”
得到了怀中人的回应，戮默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他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他猛地低下头，吻上了那娇嫩的唇。
这一次，他的吻异常凶狠，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气息都烙上自己的印记，永远不让她逃离。
良久，戮默才缓缓松开她，两人的气息都有些凌乱。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婉儿，等我们结婚了，我们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李慕婉心中一颤，她知道戮默一直想要逃离这个充满纷争的世界，想要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地。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这个世界，她本身就是为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