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栀晚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然而,就在那金色的指芒即将触及她身前三尺。
“嗡!”
一道清越的剑鸣宛如龙吟,骤然响彻整个祠堂!
声音传来的瞬间,一道凝练至极的剑光,后发先至,自侧方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道轻微的撕裂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那道威势惊人的金色指芒应声而碎,瞬间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而此时的谢清羽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脸上的愤怒凝固了,转而化作极致的错愕。
随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上传来,他下意识低头。
只见自己的整条手臂竟已齐肩而断,伤口平滑如镜。
下一刻,鲜血才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时才响起。
噗通一声轻响,断臂掉落在地,那只手甚至还保持着施展剑印的手势。
一片血雨泼洒在青石地板上,触目惊心。
直到此时,众人的目光才转向出手之人。
林尘不知何时已悄然挡在栀晚身前,手中长剑剑尖垂地,一滴鲜血正顺着剑锋滑落。
黄明轩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彻底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先前被他视作骗子的林尘,又猛地转头看向黄兴。
黄兴那双浑浊眼眸中,藏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噗通!”
黄明轩重重跪倒在地,不再是之前拜师时那种带着野心的跪拜,而是彻底的崩溃。
“爹!”
他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眼泪和鼻涕瞬间汹涌而出。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黄兴脚边,双手死死抓住黄兴的裤脚。
“孩儿错了!爹!孩儿错了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额头狠狠撞击地面,额前很快就一片青紫。
黄兴低着头,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儿子,枯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最终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却没有去扶,只是轻轻拍了拍黄明轩那颤抖的肩。
“现在知道错了,可是轩儿啊,这世上,有些路,选错了,就再也无法重来了啊。”
黄兴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尘,那眼神深处,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亲手毁掉的,是别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造化啊!”
黄明轩猛地抬头,顺着黄兴的目光望向林尘,一股悔意瞬间淹没了他。
祠堂内,血腥气还尚未散去。
一名云梦仙宗的弟子强压恐惧,声音发颤地开口:“你...你们离山未免太过分了!纵有争端,岂可随意伤人,如此残忍呢!”
栀晚正把玩着自己一缕发丝,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无聊的蠢话。
“吵死了,杀了吧。”
那出声的弟子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杀我?你若动我,我云梦仙宗必倾全宗之力,踏平你离山!”
林尘也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栀晚。
栀晚抬起眸子,视线落在林尘身上,眉头紧蹙:“怎么?翅膀硬了,师姐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仅这一眼,便让林尘在无犹豫。
可他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伸手点在沐玄音颈侧。
少女身体一晃,软软地向一旁歪倒。
林尘顿时扶住沐玄音,将她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随即看向黄兴。
黄兴心领神会,立刻挪步到沐玄音身边看守。
栀晚瞥见这一幕,撇了撇嘴,而后又翻了个白眼。
也就在这瞬间,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
林尘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名云梦仙宗弟子跟前。
当身影显现时,那名刚还叫嚣的弟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冷笑和威胁都凝固了,一道细密的血线悄然浮现在他脖颈处。
竟然直直倒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云梦仙宗其他弟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挤作一团。
这时,栀晚清冷的声音才响起。
“现在,这矿脉是我的了,谁赞成,谁反对。”
而青云门的方向,一名筑基中期的弟子脸上肌肉抽动,盯着只有筑基初期的林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方才谢清羽大意被断臂,或许是轻敌;
自己筑基中期,全力一战,未必没有机会。宗门任务失败,回去如何交代?
“凭什么……”可他话还没说完。
栀晚都甚至懒得去看他,只是微微仰了仰下巴。
林尘的身影骤然模糊,直接消失在原地!
一道黑影掠过,那名筑基弟子,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他的飞剑也才仅仅离鞘三寸,整个人就这么硬生生地倒了下去,脖颈处同样多了一道血线。
又是一击必杀,依旧是快到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这一次,连惨叫声都省去了。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剩下的青云门弟子,包括那位斗笠遮面的赵坤,全都屏住了呼吸。
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便会引来主位上的那位阎王注视。
赵坤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斗笠下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一个念头疯狂叫嚣:“离山,司徒名,绝对不能惹!绝对不能!得活下去,将此事告知宗门。”
“看来是没人反对了。”
栀晚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指尖轻敲扶手,“既然没人反对,这矿脉,我就笑纳了。”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赵坤身上。
“你,回去告诉青云门的老家伙们,这矿脉,离山要了,若是不服,尽管来离山找我……慕清雨。”
林尘骤然回头看向栀晚,眼神中充满了古怪。
赵坤斗笠下的脸瞬间惨白,忙不迭躬身:“慕前辈……晚辈一定带到!”
黄兴重重出了口气,转向栀晚和林尘,深深一揖。
栀晚眼中骤然放出光来,之前的慵懒早然一扫而空,急切道:“矿脉呢?快带我去!”
黄家祠堂后方,穿过几重隐蔽的机关和幽深的甬道,一股越来越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极其普通的石门。
当黄兴颤巍巍地启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的一瞬。
磅礴精纯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出,几乎形成了一阵微风。
门后巨大的天然洞窟展现在眼前,洞壁之上,无数星星点点的灵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洞窟中央,一道宛如玉带般的灵脉蜿蜒而过,散发出柔和的灵气波动。
栀晚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倒映着满洞窟的灵光。
下一刻,她完全不顾形象,像个得到了满屋子糖果的孩子。
猛地发出一声欢呼,竟是直接在这灵脉矿洞中,毫无形象地蹦跳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
她一边蹦跳,一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洞窟的灵石:“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黄兴与林尘眼前一黑,脚下同时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而更让他们眼皮直跳的是,栀晚已经开始了行动。
她拿出自己的储物戒,手法快得带起残影,一边走,一边近乎粗暴地将那些灵石“哗啦啦”地扫进戒指里,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块成色不错……哟,这块更大!收了收了!”
“哎呀呀,差点漏了一块。”
林尘忍不住扶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洞窟内,只剩下栀晚带着傻笑的碎碎念和灵石碰撞的清脆声响。
下一刻,栀晚竟然毫无预兆地原地蹦起,带着一阵香风,整个人朝着林尘飞扑而来!
“发财了!师弟——!”
在林尘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栀晚已经挂在了他的身上,两条修长的腿紧紧夹住了他的腰身,手腕更是绕住了他的脖颈。
栀晚兴奋地晃动着身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那张绝美的脸蛋几乎要贴到林尘脸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发财了!看到没有!这么多!全是我的!”
林尘身子瞬间僵直,双手下意识地张开,却又无处安放。
温香软玉满怀,鼻尖萦绕着栀晚身上特有的冷香。
林尘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润。
一股莫名的冲动情感弥漫上了他,他想离眼前这人更近一点,再近一些……。
林尘的手臂在栀晚背后微微收紧,他的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探去,目标似乎是眼前之人的额角,又或者是……唇角?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变化,瞬间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栀晚。
她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啪”地一下按在了林尘凑近的脸上,力道不大,却带着明确的制止意味。
“你做什么?”
林尘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别开了脸,耳根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脸颊。
他手臂一松,有些狼狈地将栀晚从自己身上放了下来,轻轻放回地面,干咳了一声,视线飘忽,不知如何作答。
栀晚嘴角一勾,冷笑道:“哦~,你长大了,想找道侣了。”
林尘顿时抬头望向栀晚,眼神炯炯。
栀晚被林尘这么一看,反而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声音都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找你的慕清雨去。”
沉默了一瞬,栀晚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忽然转回身来,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甜美笑容。
“对了,师弟,我刚才一不小心,随口给你的慕清雨拉了点小仇恨……师弟你,不会埋怨师姐吧?”
林尘两眼一黑:“我与那慕清雨真.....”
栀晚顿时说道:“打住,你嘴上的咬痕,当师姐是瞎的吗?”
黄兴早已深深地低下头去,目光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窥探那两位之间的微妙气氛。
那布满皱纹的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牵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过来人的了然,又混杂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曾几何时,这少年还需仰仗他的几分庇护。
而如今,对方已乘风而起,踏入了他无法理解的云端世界。
次日,晨光熹微。
林尘对着黄兴,郑重地点了点头:“黄老,保重。”
黄兴嘴唇嗫嚅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伸出枯瘦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尘的手背,所有的感激与那声未能说出口的再会,都融入了这无言之中。
一旁,黄明轩垂手而立,头埋得很低,一夜之间仿佛褪去了所有浮躁,成长了许多,只剩下沉沉的注视。
三道身影,在晨雾与渐亮的天光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为视野尽头模糊的小点,消失在天池郡的拐角。
黄兴依旧站在原地,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黄明轩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山路尽头,眼神复杂。
悔恨、失落,以及一丝被残酷现实催生出的坚毅,在他眼底交织。
他的路,从今往后,只能靠他自己,独自前行了。
黄兴叹息一声道:“走吧,该去处理家族的蛀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