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林砚是被院子里的扫叶声吵醒的，睁开眼时，窗纸上已经映出淡金色的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朱砂的气息，闻起来格外安心。
他起身揉了揉眼睛，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白苓正蹲在院子里整理符纸。她穿着一身素色的短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指尖沾着朱砂，正一张张地将黄符叠整齐。那些黄符都是用浸过黑狗血的宣纸做的，边缘还留着细微的毛边，每张符的中央都画着复杂的除灵符文，朱砂浓淡均匀，一看就是练了多年的手艺。
“醒了？”白苓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桌上温了粥，先去吃点，等会儿教你画基础的镇魂符。”
林砚走到桌边，掀开保温的食盒，里面是一碗小米粥，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放着一碟酱菜。粥的温度刚刚好，入口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他抬头看向院子里的白苓，她正拿着一支狼毫笔，在新裁好的黄纸上勾勒符文，阳光照在她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竟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灯下缝衣服的模样。
“发什么呆？”白苓画完一张符，抬头就看到林砚盯着自己看，脸颊微微泛红，故意板起脸，“吃完了就过来，镇魂符可是保命的东西，学不会的话，到了落魂山只能当孤魂的点心。”
林砚赶紧喝完最后一口粥，快步走到她身边。白苓把狼毫笔递给他，又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看好了，先蘸朱砂，笔尖要饱而不滴，然后起笔要稳，符文的线条不能断，断了就没效果了。”她说着，拿起另一支笔，在纸上示范起来——笔尖落下，朱砂顺着笔锋流淌，先是一道竖线，然后拐出一个圆润的弧度，接着是三道平行的短线，最后在末端勾出一个小小的圆圈，一张简单的镇魂符就画好了，符纸中央隐隐泛起一丝红光。
林砚学着她的样子，蘸了些朱砂，刚落笔就手抖了一下，竖线歪歪扭扭的，还溅出了几点朱砂。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白苓却没笑他，只是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别急，手腕放松，跟着我的力道来。”
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朱砂的气息，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力道不大，却能稳稳地控制住他的手腕。林砚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定了定神，跟着白苓的力道，慢慢在黄纸上勾勒——竖线、弧度、短线、圆圈，这次的线条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比刚才整齐了很多，符纸中央也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光。
“不错，有天赋。”白苓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他的成果，眼里带着赞许，“多练几张，等熟练了，遇到低阶的孤魂，一张符就能镇住。”
林砚看着自己画的符，心里也有些高兴，又拿起一张黄符，低头练了起来。院子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有风吹过，桂树叶轻轻晃动，落下几片叶子，飘在符纸上，像是在为他加油。
练到日上三竿，林砚已经能画出勉强合格的镇魂符了，指尖沾满了朱砂，连指甲缝里都是红色。白苓递给他一块手帕：“先歇歇，我去把桃木剑磨一磨，落魂山的孤魂怕桃木，剑刃要锋利些才好用。”
她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两把桃木剑，一把是她常用的，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除灵符文，另一把是新做的，应该是给林砚准备的。她拿出一块细磨石，蘸了些水，开始仔细打磨剑刃，动作熟练而专注。林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她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天在藏书楼牺牲的老管理员，心里有些沉重：“白苓，那个老管理员……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对不起他？”
白苓磨剑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悲伤，却很快又恢复了坚定：“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噬魂录》，封印噬魂妖，不让更多人像他一样牺牲。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解决了这件事，我们再回来给他立块碑。”
林砚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他摸了摸颈间的镇魂玉，玉佩依旧冰凉，只是在靠近白苓的桃木剑时，会轻轻震动一下，像是在回应剑身上的符文。他突然想起昨天苏晚的残魂钻进玉佩里，便把玉佩摘下来，放在手心仔细看：“你说，苏晚的残魂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白苓放下磨石，走过来拿起玉佩，放在阳光下看了看。玉佩的表面依旧刻着模糊的上古符文，只是在符文的缝隙里，那丝淡淡的红色更明显了些，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慢慢流动。“镇魂玉本身就是养魂的器物，苏晚的残魂在里面很安全，而且她的残魂能帮你感应邪修的气息，算是个天然的预警。”她把玉佩还给林砚，“不过你要注意，别让她的残魂过度消耗，不然会彻底消散的。”
林砚把玉佩戴回脖子上，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玉佩猛地一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他下意识地捂住玉佩，抬头看向白苓，发现她手里的桃木剑也在轻轻震动，剑身上的符文泛起红光。
“有邪修靠近！”白苓脸色一变，立刻握紧桃木剑，警惕地看向院子门口，“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哐当”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极美，皮肤白得像雪，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邪气，手指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和噬魂教标记一样的花纹。
“白苓妹妹，好久不见啊。”女人笑着开口，声音娇媚，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听说你找到了纯魄者，还拿到了《噬魂录》的残页，真是好本事。”
白苓握紧桃木剑，眉头皱得很紧：“柳轻眉，你竟然还没死。”
林砚心里一震，这个名字他在白苓的只言片语里听过——柳轻眉是噬魂教的余孽，当年围剿噬魂教时，她侥幸逃脱，这些年一直躲在暗处，专门猎杀除灵师和纯魄者。
柳轻眉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贪婪，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宝物：“这位就是林砚吧？果然是万中无一的纯魄，连魂息都比别人干净。”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把你的魂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白苓怒喝一声，举起桃木剑就朝柳轻眉刺去。柳轻眉灵巧地躲开，手里突然多了一根黑色的长鞭，长鞭上缠着无数细小的魂丝，挥动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有无数魂灵在尖叫。
长鞭直奔白苓的胸口，白苓侧身躲开，长鞭却突然拐弯，缠向她的手腕。她赶紧用剑斩断魂丝，可魂丝断了又会重新凝聚，像永远斩不尽的藤蔓。柳轻眉冷笑一声，长鞭再次挥出，这次却直奔林砚而去：“既然抓不到你，就先抓你的小情人！”
林砚心里一紧，刚想拿出画好的镇魂符，就感觉到颈间的镇魂玉突然发出一道金光，金光挡住了长鞭。同时，玉佩里传来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快……用镇魂符贴她的戒指……那是魂器……”
林砚立刻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镇魂符，朝着柳轻眉的戒指扔过去。符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贴在戒指上，“滋啦”一声，符纸发出金光，戒指上的花纹开始褪色，柳轻眉惨叫一声，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的魂器！”
白苓抓住机会，桃木剑带着风声刺向柳轻眉的胸口。柳轻眉来不及躲闪，只能用长鞭挡住，剑鞭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魂丝被剑气斩断，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柳轻眉踉跄着后退一步，嘴角流出一丝黑血：“你们给我等着！下次再见面，我一定把你们的魂都炼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粉末，撒在地上。粉末遇空气就化作黑雾，挡住了白苓和林砚的视线。等黑雾散去，柳轻眉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落魂山见，纯魄我势在必得。”
白苓走到字条前，弯腰捡起来，脸色凝重：“她也知道落魂山有《噬魂录》的下卷，看来我们得提前出发了，不能让她抢先。”
林砚走到她身边，看着字条上的字迹，心里有些不安：“柳轻眉的实力很强，我们能打得过她吗？”
白苓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放心，我们有镇魂玉和寻魂玉，还有你这纯魄的力量，只要提前找到下卷，学会里面的封印术，就能对付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苏晚的残魂也能帮我们，她毕竟是噬魂教的旧人，知道柳轻眉的弱点。”
林砚摸了摸颈间的镇魂玉，玉佩已经不烫了，只是还在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白苓的话。他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桂花树，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觉得，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只要和白苓在一起，就有勇气走下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砚问道。
“现在就走。”白苓转身回到房间，很快就拎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符纸、桃木剑、干粮和水，“落魂山离沪上很远，我们得先坐火车到徐州，再转马车去山里。路上可能会遇到柳轻眉的人，你要时刻保持警惕，别放松。”
林砚点了点头，帮白苓拎起包袱。两人锁好院子的门，沿着窄窄的巷弄往外走。巷子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走到巷口时，林砚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小小的院子，心里有些不舍——这里虽然只住了一晚，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白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等解决了噬魂妖，我们还可以回来。到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种满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味。”
林砚心里一暖，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远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照在沪上的街道上，驱散了最后的寒意。他知道，一场新的冒险即将开始，前方有未知的危险，有尘封的记忆，还有等待他们解开的身世之谜。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身边有白苓，有镇魂玉，还有那些默默守护他的魂灵。
两人走到火车站时，人已经很多了，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乘客，叫卖声、哭闹声、火车的汽笛声混杂在一起，格外热闹。白苓买了两张去徐州的火车票，是下午两点的，还有两个小时才发车。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白苓从包袱里拿出两张符纸，递给林砚一张：“把这个贴身放好，能挡住低阶邪修的窥探。”
林砚接过符纸，小心地放进怀里。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男人的脸上戴着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拐杖，拐杖的顶部刻着噬魂教的标记。
“白苓，有人在盯着我们。”林砚压低声音，提醒道。
白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是柳轻眉的手下，看来她早就派人盯着我们了。别理他，我们先去候车室，人多的地方，他不敢动手。”
两人起身，快步走向候车室。那个男人果然跟了上来，脚步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候车室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座位，白苓找了个靠近工作人员的位置坐下，这样就算对方动手，也能及时求助。
林砚坐在她身边，心里有些紧张，手紧紧攥着怀里的符纸。他能感觉到颈间的镇魂玉在轻轻震动，像是在感应对方的气息。白苓看出了他的紧张，轻轻握住他的手：“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只是想跟着我们，找到落魂山的位置。”
林砚点了点头，手心的汗慢慢干了。他看着白苓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安定下来。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就到了检票的时间。两人跟着人群，慢慢走向检票口，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只是在快要到检票口时，突然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似乎是车票出了问题。
“太好了，我们快走。”白苓拉着林砚，快步通过检票口，登上了火车。火车很快就开动了，林砚透过窗户，看到那个男人还在站台上，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杀意。
火车缓缓驶离上海，窗外的景色慢慢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农田和村庄。白苓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似乎在休息。林砚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他摸了摸颈间的镇魂玉，突然想起苏晚的话——“小心他们要你的魂”。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但他知道，他会和白苓一起，面对所有的挑战，直到找到《噬魂录》，封印噬魂妖，解开所有的谜团。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的冒险伴奏。林砚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里充满了期待——落魂山，玄玉姬，《噬魂录》的下卷，还有他的身世之谜，都在前方等着他。他握紧了白苓的手，白苓似乎被他吵醒了，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眼神里满是信任。
林砚也笑了，他知道，这场旅程虽然艰难，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夕阳慢慢落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火车在夕阳的余晖中，朝着落魂山的方向驶去，带着希望，也带着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