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颠簸,我们终于驶入了资料中提及的西南山区。地势陡然变得险峻,公路如同缠绕在山间的灰色丝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另一侧是郁郁葱葱、仿佛亘古不变的原始山林。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浓郁气息,但其中似乎也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山野的滞重感。
根据初步定位,我们选择了一个位于山脉腹地、名为“落星坳”的古老村寨作为落脚点和探查起点。传说这里曾有流星坠落,故而得名,与“星骸”、“遗珠”的线索隐隐吻合。寨子规模不大,木质的吊脚楼依山而建,斑驳的墙壁和长满青苔的石阶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村民们多是少数民族,穿着传统的靛蓝布衣,看到我们这些外来者,眼神中带着好奇与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们借宿在寨子边缘一户看起来相对宽敞的人家。主人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人,名叫阿普,据说曾是寨子里的猎户头人。他安排我们住在二楼,窗户正对着云雾缭绕的深山。
安顿下来后,李杞和林云负责照料胡瑶,并尝试向阿普老人打听附近山林的传说和异常之地。阿劲则如同融入山林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外出,探查寨子周围的地形和可能的监视。
我带着宥乔,在寨子附近缓步行走,让她感受此地的地脉与能量流动。
“感觉……比路上清晰了一点。”宥乔闭目片刻,轻声说道。她眉心的微光不易察觉地闪烁着,“地下的‘水流’……很庞大,但有些地方……好像被堵住了,或者……拐向了奇怪的方向。”她用的是“水流”来形容地脉能量的流转,这是她基于自身感应最直观的描述。
这与“龙脉之眼”地气汇聚、流转通达的特征似乎并不完全吻合,更像是一处地脉出现了某种“淤塞”或“偏转”的节点。这反而可能意味着异常。
傍晚,阿劲带回消息。他在寨子后山一处陡峭的崖壁附近,发现了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几处被巧妙伪装过的摄像头,以及地面上一些几乎被落叶覆盖的、与之前“石语者”石傀核心碎石成分相似的碎屑。“他们果然跟来了,或者……提前到了。”阿劲语气冷峻,“而且很专业,几乎没留下什么破绽。”
几乎同时,李杞那边也从阿普老人含糊其辞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老人提到,最近后山不太平,夜里有时会听到“石头自己滚动的声音”,还有进山采药的伙计说,在雾大的时候,会在山里“迷路”,听到“有人在石头里说话”。寨子里的老人认为是山神发怒,不让外人再深入。
“石头说话……迷路……”李杞面色凝重,“很可能是‘石语者’利用地脉和岩石制造的幻象或鬼打墙,他们在封锁进入核心区域的道路。”
情况明朗了些,却也更加棘手。我们寻找的目标区域,很可能已经被“石语者”占据或监视,他们似乎也对此地有所图谋。
夜色渐深,山间的雾气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足十米。浓雾不仅遮蔽视线,似乎连声音都吸收了不少,整个寨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在我们商讨下一步行动时,一直安静躺着的胡瑶,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睫颤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悬浮担架旁监测她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代表元神波动的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轻微的峰值,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直。
“胡瑶姐姐!”林云第一时间扑到床边,紧张地检查着。
李杞也迅速上前,手指搭上胡瑶的腕脉,眉头紧锁:“元神似有悸动,是被外界某种同源或相克的力量引动?这雾气……有古怪。”
我走到窗边,望向外面被浓白雾气吞噬的世界,镇邪真炁凝聚于双目,试图看穿这迷障。雾气中,除了浓郁的水汽,果然还混杂着一丝极其稀薄、却与“石语者”力量同源的沉寂之意,它们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渗透,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雾是人为的,带有微弱的感知和干扰效果。”我沉声道,“他们在找我们,或者……在确定我们的位置。”
宥乔也来到窗边,她伸出手,一丝纯净的星辉在她指尖萦绕,接触到的雾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微微向后退散了一些,但更多的雾气立刻弥补上来。
“他们……人不少。”她感应着雾气中那分散却隐隐成合围之势的沉寂气息,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依旧坚定,“而且,好像在……布置着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此刻,我们被困在这云雾笼罩的古老村寨,敌人隐在暗处,目标近在咫尺却又远隔重山。下一步,是静观其变,还是冒险破雾?
浓雾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石眸,正无声地注视着我们所在的这栋吊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