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惨烈的星寂之战,已过去半月有余。
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洒在空旷了许多的客厅地板上,在光柱中缓缓飞舞,平添几分寂寥。栖湖居的主体结构已经修复,破损的墙壁和屋顶被重新加固粉刷,乍一看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空气中不再有阵法运转的微弱嗡鸣,地脉依旧萎靡,庭院里新移植的花草也显得蔫蔫的,缺乏生机。最重要的防御屏障,已然不在。
胡瑶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但并未好转。她依旧沉睡在那张特制的、刻画着温养符文的玉床上,身体不再冰冷刺骨,却也没有恢复温暖,只是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九尾尽碎带来的本源之伤,非寻常药物或手段能够治愈。李杞每日以金针渡入生机,林云则尝试着各种古籍中记载的、滋养元神的方子,效果微乎其微。她就像一株被冰封的睡莲,美丽,却隔绝了时光。
宥乔在三天前苏醒了。
她醒来时很安静,没有惊慌,也没有哭泣,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懵懂,而是沉淀了许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将那片破碎的星空和古老的记忆都收纳进了眼底。她变得沉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坐在回廊下,看着天空,或是闭目感应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勾勒着无形的轨迹。
她的力量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有之前那种初生星辉的躁动与不确定,而是变得内敛、深邃。偶尔,在她凝神时,周身会自然流淌过一层极淡的、水银般的星辉光泽,带着一种稳固的“秩序”感。她眉心的光点已然稳固,如同嵌入肌肤的一粒微小星辰。
“感觉怎么样?”她苏醒后,我第一次正式问她。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很重。”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承载着星河,“那些‘星星’……变得更清晰了,但也更远了。我知道它们在那里,但要‘碰到’,需要……更多的东西。”
她所说的“更多的东西”,指的是更深刻的理解,更强大的心神,以及或许……更完整的传承。
李杞私下里与我长谈过一次。“少主血脉深处的封印,因寂灭之力的刺激而进一步松动,觉醒了一部分属于古老守门人的传承记忆和本能。这是好事,也是巨大的挑战。”他眉头紧锁,“她现在的状态,如同空有宝库而缺乏钥匙。栖湖居的地脉受损,灵气稀薄,已不再是她理想的成长之地。而且,‘石语者’虽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必须离开。
这个决定并不轻松。栖湖居是我们经营许久的据点,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也是目前看来最能保护宥乔的地方。但时移世易,固守残破的堡垒,并非明智之举。
异控局方面,杨振武对我们的决定表示理解和支持。
“我们已经对那两枚骨牌进行了初步解析,”他在通讯中告知,“它们内部蕴含的‘寂灭之意’指向性非常明确,并且存在某种跨空间的微弱共鸣。技术部门推测,如果能集齐三枚以上,或许能反向追踪到其他骨牌持有者,甚至找到‘石语者’更核心的据点或那‘寂灭长老’的藏身之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关于您提供的、宥乔小姐记忆中的‘青铜门’和‘星火’意象,总局档案库的古老卷宗里,有一些零散的、可能相关的记载。指向了几个可能的古老遗迹或传说之地,但位置都极其隐秘,且真伪难辨。如果你们决定外出寻找机缘,异控局可以提供这些线索,并在必要时提供后勤支援。”
新的目标似乎出现了。寻找救治胡瑶的方法,帮助宥乔获得更完整的传承,以及,主动出击,探寻“石语者”的根源和古老守门人的秘密。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默默准备。林云整理了所有能带走的药材和物资。阿劲检修了车辆,并准备了应对各种地形的装备。我将一些重要的典籍和研究成果打包。栖湖居,将交由异控局派人暂时看管。
今天,是启程的日子。
阳光很好,却照不透离别的愁绪。宥乔站在别墅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许久的地方,眼神复杂。林云推着特制的、安置着沉睡胡瑶的悬浮担架,眼圈微红。阿劲将最后一个装备包扔上车,砰地关上车门,声音打破了宁静。
“走吧。”我最后环顾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欢笑、泪水、战斗与守护的庭院,轻声说道。
车辆缓缓驶出栖湖居的大门,将残破的庭院和过去的安宁甩在身后。前路漫漫,通往未知的远方。
星途漫溯,自此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