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白日的阴云未曾散去,反而在入夜后聚拢得更厚,彻底遮蔽了星月,山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栖湖居阵法运转时散发的微弱光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宥乔透支心神感知到的方位坐标,经过异控局外围小队和卫星图像的初步核实,确认了其可靠性。西北偏北方向,约四十公里外,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弃矿区,存在异常能量聚集和不明人员活动迹象。那里地形复杂,坑道纵横,确实是设立隐秘据点、举行邪恶仪式的理想场所。
时间紧迫,不容犹豫。
突袭小队由我、阿劲和胡瑶组成。李杞需坐镇中枢,维持阵法运转,并在必要时远程支援。林云和虚弱的宥乔留在最安全的静室,由阵法核心保护。
行动方案简洁而凌厉:借助夜色和胡瑶的幻术掩护,隐秘接近至矿区外围;由我以镇邪真炁进行最后一次精确定位,找出最具价值的目标(携带骨牌者或头目);阿劲主攻,负责瞬间制伏或创造机会;胡瑶策应,干扰、控场,并确保撤退路线畅通;最终目标是“抓舌头”和“夺骨牌”,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晚上十点整,我们三人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栖湖居的阵法范围。胡瑶走在最前,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周身弥漫着一层极淡的、能扭曲光线和感知的妖力薄雾,将我们三人的气息和行迹尽可能掩盖。阿劲如同幽灵般跟在她侧后方,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全身肌肉紧绷,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我则居中,真炁内敛,精神高度集中,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四十公里的山路,在常人看来难以逾越,但在我们脚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越是靠近那片废弃矿区,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感就越是明显。风中带来了隐约的、岩石摩擦般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土与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
趴在矿区外围一处陡坡的乱石后,我们向下望去。矿区深处,几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土黄色光芒在几个废弃的矿洞口闪烁,隐约能看到几个如同昨日所见石傀般的轮廓在缓慢移动巡逻。而在矿区中心一片相对平整的洼地上,似乎聚集着七八个身披褐色斗篷的人影,他们围成一圈,中间似乎刻画着什么图案,一股隐晦而强大的能量正在那里汇聚。
“找到了,”我压低声音,将镇邪真炁凝聚于双目,穿透黑暗和那层淡淡的沉寂力场,锁定了洼地中一个身影。他并非站在中心,而是站在圈外稍高的位置,似乎是指挥者。其腰间,悬挂着一枚与之前缴获的骨牌形状相似、但似乎略大一些的物件,散发着最强烈的“寂灭信标”波动。“左侧高地,那个腰间有东西的,是目标。”
阿劲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胡瑶轻轻点头,双手开始结出复杂的手印,妖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开始向下方蔓延,准备制造混乱。
“动手!”
我的指令如同无声的惊雷。
胡瑶眼中粉金色光芒大盛!下方洼地中,那些巡逻的石傀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土黄色光芒混乱闪烁,仿佛失去了指令。而围成一圈的那些褐衣人,则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幻象侵袭,阵型出现了瞬间的骚动!
就是现在!
阿劲如同捕食的猎豹,身影从陡坡上激射而出,不是直线,而是以之字形高速突进,带起一串残影,目标直指那名携带骨牌的指挥者!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在那些褐衣人刚从幻象中挣脱的瞬间,就已经冲到了目标身前!
那指挥者反应也是极快,惊觉不对的刹那,周身土黄色光芒爆闪,一面厚重的石盾瞬间在他面前凝聚!同时,他张口欲呼,想要唤醒更多同伴。
“哼!”我隔空一指,一道凝练的镇邪真炁后发先至,并非攻击他本人,而是精准地轰击在他刚刚凝聚成型的石盾上!
“噗!”
石盾如同纸糊一般,在至正至纯的镇邪真炁面前瞬间瓦解崩碎,化作齑粉。真炁的余波冲击在他身上,让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到了嘴边的呼喊也被硬生生打断。
这片刻的阻滞,对于阿劲来说已经足够!
他如同旋风般切入,避开对方仓促挥出的、包裹着岩石拳套的重拳,手刀如电,精准地切在对方颈侧的大动脉上。那指挥者眼睛猛地凸出,浑身一僵,软软地向下倒去。阿劲另一只手早已探出,迅捷无比地将他腰间那枚更大的骨牌扯下,塞入怀中。
整个突袭过程,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快、准、狠!
“敌袭!!”直到此时,其他褐衣人才彻底反应过来,发出愤怒而嘶哑的吼声。更多的石傀从矿洞中涌出,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似乎有更大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撤!”我低喝一声,一道炽烈的金光以我为中心爆发开来,如同小型太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沉寂力场,并对那些冲来的石傀和褐衣人造成了短暂的致盲和压制效果。
胡瑶的幻术再次笼罩我们三人,同时数道狐火如同有生命般射向不同方向,引爆了早已布置在撤退路线上的几处简易陷阱,制造出更大的混乱和声响,掩盖我们的真实去向。
阿劲扛起昏迷的俘虏,我们三人毫不犹豫,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最为隐蔽的路线,如同三道青烟,急速脱离矿区,融入身后的茫茫黑暗。
身后,矿区方向传来了愤怒的咆哮和剧烈的能量碰撞声,显然他们启动了某种防御或反击机制,但已经与我们无关。
疾驰在山林中,感受着怀中那枚新夺来的、带着冰冷沉寂感的骨牌,我知道,我们成功了第一步。但我也清楚,这次雷霆突袭,如同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石语者”的报复,必将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
风暴之眼,已被我们主动闯入。接下来的,将是更残酷的正面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