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山谷那场惨烈的战斗与那扇失控邪门的崩塌,仿佛一场短暂而恐怖的噩梦。当黎明的曙光真正照亮那片只剩下焦黑坑洞和零星碎石的废墟时,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我们带着重伤昏迷的宥乔,以及仅存的三名惊魂未定、伤势各异的活祭品,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回到了之前藏匿吉普车的风蚀岩柱群。那辆饱经风霜的吉普车覆盖着厚厚的沙尘,静静地待在洼地里,成了这片死寂荒原中唯一熟悉的、象征着“回归”的坐标。
将宥乔小心地安置在后座,由李杞寸步不离地照看。那三名幸存者挤在另一侧,依旧沉浸在恐惧中,眼神空洞。阿劲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副驾驶座上,便发出了沉重的鼾声,他太累了,旧伤新创交织,全凭一股悍勇之气支撑到现在。胡瑶蜷缩在车顶的行李架上,显出了原形,蓬松的白色皮毛沾染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她将头埋进尾巴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身体证明她还活着。
我强打着精神,检查了车辆状况,加满了备用燃油,然后设定好导航,朝着最近一个有信号、能寻求援助的据点驶去。方向盘在我手中感觉格外沉重,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经脉中隐隐的刺痛。
下午 14:00 临时落脚点 —— 一个废弃的边防哨所
我们没能直接返回苍台镇,那里距离黑石山太近,不确定是否还有“暗星教”的残党或眼线。根据地图,我们找到了这个位于戈壁边缘、早已被遗弃的破旧哨所。墙体斑驳,门窗俱毁,但至少能提供一个遮风(虽然主要是风沙)的屋顶和相对隐蔽的环境。
将宥乔安置在哨所唯一还算完整的里间,铺上了我们车上所有的软垫。李杞立刻开始为她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治疗。他花白的眉毛紧紧锁着,宥乔的状况很不乐观,心神透支过度,经脉因强行中断和转向力量而受损,更麻烦的是,她似乎还受到了一丝那邪异之门最后崩塌时散逸出的、冰冷死寂气息的侵蚀。这不同于幽冥之门的阴气,是一种更接近“虚无”的污染。
“需要时间,和特定的药物来慢慢拔除、温养。”李杞叹了口气,开始翻找他那仿佛百宝囊般的药箱,配制应急的药膏和汤剂。
阿劲在喝了大量清水和吞下几颗固本培元的药丸后,终于缓过劲来。他骂骂咧咧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然后就开始埋头擦拭他那心爱的、锤头都有些许变形的破甲锤,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旷的哨所里回响,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生气”。
胡瑶恢复了人形,脸色依旧苍白。她默默地在哨所外围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迷惑感知的小型结界,然后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开始调息,试图驱散侵入体内的那丝邪门残韵。
我则负责照顾那三名幸存者,分发食物和清水,处理他们身上的轻伤,并试图安抚他们几乎崩溃的情绪。从他们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我们大致拼凑出了他们的遭遇——都是附近牧场或小村落的牧民,在一个多月内陆续被那些黑袍人或者其爪牙(很可能是刀疤脸那样的匪徒)掳来,亲眼目睹了不止一次血腥的活祭。他们的恐惧是真实的,刻骨铭心。
晚上 20:00 哨所内
夜幕降临,戈壁的夜晚寒冷刺骨。我们在哨所中央的空地上生起了一小堆篝火,用的是从吉普车后备箱找到的、本用于应急的固体燃料块。火光跳动,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映照着每个人疲惫而沉重的脸庞。
李杞给宥乔喂下了第二次汤药,她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阿劲啃着压缩干粮,像在嚼石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胡瑶抱膝坐在火堆旁,望着跳跃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将黑石山事件的详细经过,包括那扇邪门的最终形态、失控过程和崩塌景象,通过恢复了信号的加密通讯器,简明扼要地汇报给了杨振武。通讯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杨振武凝重的声音:“……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阻止了一场更大的灾难。幸存者和伤员我们会立刻安排人手接应。你们……先好好休整,‘暗星教’这次元气大伤,但远未根除,后续的调查和清剿,还需要你们。”
结束通讯,火堆旁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燃料块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那扇破门……最后那感觉,真他娘的邪性!”阿劲啐了一口,打破了沉默,“好像要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冻住一样。”
“那不是寻常的幽冥气息,”李杞缓缓道,“更近乎‘虚无’与‘归寂’,与记载中任何已知的‘门’都不同。暗星教所图,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悖逆常理。”
胡瑶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深邃无比:“他们是在试图打开一扇本不该存在的‘门’,或者说,是在扭曲‘门’本身的概念。这种行径,必然会招致无法预料的反噬。”
我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纷杂。黑石山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宥乔的重伤、那扇“门”展现出的恐怖、以及“暗星教”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层目的,都像一块块巨石压在心头。
还有栖湖……我们离开已有多日,胡瑶所感知的那份“过分安静”,现在又如何了?
日常,并非真正的平静,而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喘息,是为了积蓄力量,应对下一轮更猛烈冲击的必要间隙。
我们将在这破旧的哨所里,度过战后第一个夜晚。明天,异控局的接应人员应该就能赶到。
而未来,依旧笼罩在“西风”卷起的尘烟之中,前路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