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神泉中,苏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而稳定。
体内那几股桀骜不驯的力量,在器神法门的初步熔炼下,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节点,如同暴风眼中那片刻的宁静。虽然距离真正掌控还有漫漫长路,但至少不再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他的修为稳固在炼体五重巅峰,神识因蕴神泉的滋养和之前的高强度运用,也变得凝练了不少。
他站起身,泉水从线条渐显的身躯上滑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左臂活动自如,断骨处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是时候离开了。
他穿上依旧有些破损的衣物,走向山谷入口。
柳如霜依旧站在那块青石上,但不再是静坐调息,而是面向山谷之外,身姿挺拔,衣袂在渐起的微风中飘动,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场。
“柳姑娘。”苏易走近,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柳如霜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微微颔首:“看来你收获不小。”随即,她的语气转为凝重,“但我们该走了。此地已被窥探。”
苏易心头一紧:“是之前那个‘玄骨上人’?还是废墟里的……”
“气息隐晦,难以确定。”柳如霜打断他,“但来者不善。这片碎片世界壁垒薄弱,撑不了多久。”
她不再多言,袖袍一拂,一股柔和力量卷住苏易,便要再次撕裂空间。
然而,就在她仙光乍起的刹那——
“嗤啦!”
一声刺耳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开的巨响,从山谷上空传来!
原本清澈的天空,如同镜子般骤然破碎!一道巨大的、燃烧着惨绿色鬼火的骨爪,硬生生撕开了空间壁垒,探了进来!爪风凌厉,带着腐蚀神魂的阴寒气息,直取柳如霜!
“桀桀桀……小娃娃,感知倒是敏锐!可惜,晚了!”
玄骨上人那夜枭般的怪笑声随之涌入,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得意!
“哼!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放肆!”
柳如霜临危不乱,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晶剑气逆天而起,精准地点在那巨大的骨爪掌心!
“嘭!”
能量对撞,冰屑与鬼火四溅!骨爪猛地一颤,攻势受阻。
但玄骨上人显然有备而来!裂缝之外,又一道、两道……整整五只稍小一些,但同样燃烧着鬼火的骨爪接连探入,从不同方向抓向柳如霜和苏易!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弥漫开来,试图锁定这片区域,阻止他们再次遁走!
柳如霜脸色一寒,对方这是打定了主意不给他们丝毫逃脱的机会!她周身清光大盛,仙元澎湃,化作无数冰晶莲华护住周身,将抓来的骨爪纷纷震开,但每一下对撞,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她之前消耗本就未完全恢复,此刻面对同级别对手的蓄意埋伏,立刻陷入了被动!
苏易看得心急如焚!他体内力量刚刚平衡,贸然动用高层次力量恐再生变故,但眼看柳如霜独木难支……
不能再用“逆乱”那种不受控制的力量!丹道、器道远水难救近火!剑魔之意消耗巨大且难以精准操控……
寂灭修罗!唯有寂灭修罗的吞噬之力,或许能起到奇效!目标不是玄骨上人本体,而是……这些由能量和法则凝聚的鬼火骨爪!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全力催动寂灭法门,但这一次,他尝试着将刚刚初步熔炼的、属于器神道统的那一丝“造化”与“掌控”之意,融入其中!
以寂灭为基,以器道为控!
他抬起右手,掌心不再是混乱的灰黑漩涡,而是一个更加凝实、内部隐隐有符文流转的暗色能量球!球体产生一股针对能量结构的、极其精准的吸扯与分解之力!
“噬灵·破法!”
他低吼一声,将暗色能量球猛地推向一只正从侧面袭向柳如霜的鬼火骨爪!
能量球无声无息地撞入骨爪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只骨爪猛地一僵,其内部稳定流转的鬼火能量和构成爪子的法则符文,仿佛被投入了强效溶解剂,瞬间变得紊乱、黯淡、结构崩坏!惨绿色的鬼火急速熄灭,巨大的骨爪如同风化的沙雕,从指尖开始,寸寸碎裂、湮灭!
“什么?!”裂缝之外,传来玄骨上人惊怒交加的吼声,“竟能破我‘幽冥鬼爪’本源?!小子,你果然有古怪!”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不仅摧毁了一只骨爪,更打乱了玄骨上人的围攻节奏!
柳如霜压力一轻,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没想到苏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将力量运用到这般精妙的地步!她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体内仙元毫无保留地爆发!
“冰封……寰宇!”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极寒之力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骨爪,更是那被撕裂的空间裂缝本身!
“咔嚓!咔嚓!”
空间仿佛被冻结!剩下的四只骨爪动作瞬间变得迟滞,覆盖上厚厚的幽蓝冰层!连那巨大的空间裂缝边缘,都开始凝结出冰晶,蔓延的速度极快,竟是要将这强行打开的通道重新封冻!
“想封我退路?做梦!”玄骨上人又惊又怒,裂缝之外传来磅礴的能量波动,显然在酝酿更强的攻击,试图震碎冰封。
“就是现在!走!”
柳如霜一把抓住因全力一击而有些脱力的苏易,不再理会那些被暂时冰封的骨爪和挣扎的裂缝,朝着山谷另一端,那片空间相对薄弱的区域,猛地撞去!
在她撞击的方位,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另一道细微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被她的力量强行撑开!
两人身影瞬间没入其中。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一时间,玄骨上人震碎了冰封,巨大的骨爪愤怒地拍落在他们消失的位置,将大片山谷夷为平地!
“可恶!可恶!”玄骨上人的咆哮声在破碎的山谷中回荡,“竟然又让他们跑了!不过……桀桀桀……”
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那小子身上……除了魔煞和混乱,竟然还有如此精纯的‘造化’与‘寂灭’对立道韵……更是能精准破法……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他绝对与‘归墟之钥’有关!”
“这片区域空间紊乱,他们跑不远!老夫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揪出来!”
……
又一次天旋地转的空间穿梭。
这一次,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空间乱流如同钢刀刮骨,苏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片混沌,耳边是无数世界的噪音尖啸。
他感到柳如霜抓着他的手异常冰冷,甚至微微颤抖,显然连续高强度动用仙元,尤其是最后强行开辟不稳定通道,对她的负担极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噗通!”
两人从虚空中跌落,重重摔落在实地上。
触感……冰冷而坚硬,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
苏易咳出几口带着空间之力侵蚀的血沫,挣扎着抬头。
看清周围景象的瞬间,他瞳孔骤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再是任何意义上的“大地”。
他们正站在一块巨大无比的、仿佛某种生物残骸的、暗沉沉的骨骼之上!这骨骼庞大到难以想象,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漂浮在虚无中的一片大陆骨架!
而放眼望去,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虚空,点缀着冰冷、死寂的星辰。无数巨大而奇异的残骸——有的像是断裂的山脉,有的像是腐朽的星辰核心,有的甚至是破碎的宫殿群和舰船遗骸——静静地悬浮在这片冰冷的宇宙坟场之中,缓慢地飘荡、碰撞。
死寂、荒芜、冰冷、浩瀚……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他们,竟然被直接抛出了世界碎片,落入了一片未知的……星骸残域!
柳如霜半跪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眉头紧锁。
“麻烦了……这里是‘万古坟场’的边缘地带,法则混乱,时空扭曲,极易迷失……”
她的话音未落。
远处,一块如同岛屿般巨大的、布满孔洞的星辰残骸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苏醒的巨兽之眼,缓缓亮起。
一股蛮横、饥饿、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潮水般,锁定了这两个刚刚闯入这片死寂领域的不速之客。
新的危机,在这冰冷的宇宙坟场中,悄无声息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