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风蚀岩堡区域,朝着星图指引的方向深入,周遭的景象越发显得光怪陆离,仿佛踏入了一个被星辰怒火反复蹂躏过的异度空间。
大地不再是戈壁或荒原,而是布满了巨大、狰狞的裂谷与沟壑。这些裂谷边缘参差不齐,岩壁闪烁着各种奇异的金属光泽,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熔融后重新凝结的琉璃状物质。空气中游离的星辰之力变得更加狂暴,肉眼可见淡银、暗紫、赤红等各色星力乱流如同飘带般在空中无序穿梭,时而碰撞,炸开一团团绚丽却致命的光晕。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间的稳定性。林越与苏清鸢不敢再轻易飞行,因为视线所及,不时能看到一道道或大或小、扭曲闪烁的空间裂隙,如同透明的伤疤悬挂在空气中,无声地吞噬着光线与偶尔卷入的碎石。有些裂隙相对稳定,有些则如同呼吸般不断开合,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力与切割感。
“这里就是舆图上标注的‘碎星峡谷’外围了。”苏清鸢停在一处相对较高的嶙峋巨石上,俯瞰着下方那片犬牙交错、仿佛被巨人胡乱劈砍过的大地,清冷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按照记载,真正的峡谷核心区域,星力混乱和空间破碎程度是这里的十倍以上,而且地形更加复杂,存在着许多违背常理的‘错乱地带’。”
林越站在她身侧,感受着怀中定界石碎片传来的、比在风蚀岩堡时清晰了数倍的牵引感,那方向直指峡谷深处最晦暗混乱的区域。他运转“寰宇星火图”,尝试解析周围混乱的星力流向,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条相对“平稳”的路径——并非没有危险,而是星力乱流和空间裂隙相对较少,且定界石的牵引与这条路径大致重合。
“跟着我的感应走,尽量避开那些能量冲突最剧烈和空间最不稳定的区域。”林越沉声道,“这里的星力太乱,对神识干扰极大,我的星火感应和定界石的指引是目前最可靠的。”
苏清鸢点头,没有异议。两人从巨石跃下,如同两道轻烟,在怪石嶙峋、裂谷纵横的地面上快速而谨慎地穿行。
他们时而如灵猿般攀越陡峭的岩壁,时而如游鱼般滑过狭窄的岩缝,时而又需全力爆发,在两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合拢前惊险穿过。一路上,他们见到了更多奇异甚至恐怖的景象:一片区域的地面完全由碎裂的、散发着微光的星辰石构成,踩上去会发出空洞的回响;另一处裂谷底部,流淌着银色的、仿佛水银般的液态星力,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波动;他们还远远看到一具庞大如山岳、早已风化得只剩骨架的未知巨兽遗骸,骨骼晶莹如玉,蕴含着恐怖的威压,周围盘旋着数道赤红色的狂暴星力乱流,如同忠诚的守卫……
环境险恶,但也并非全无收获。在一些相对隐蔽的角落,林越凭借对星力的敏锐感知,找到了几块蕴含精纯星辰之力的特殊矿石(星辉矿),以及一株生长在裂隙边缘、依靠吸收逸散星力存活的淡蓝色灵草(星魂草),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淬体和滋养神魂的宝物,被他小心收起。
当然,危险也无处不在。除了天然险境外,他们也遭遇了几次“土着居民”的袭击——一种形态类似蜥蜴、但体表覆盖着星辰石般甲壳、能喷吐混乱星力光束的凶兽(碎星蜥),以及一群隐匿于阴影、如同放大版蚊蚋、口器能穿透灵力护罩吸食气血的诡异飞虫(噬星蠓)。好在这些生灵单体实力不算太强,且林越苏清鸢配合默契,有惊无险地将其击退或避开。
随着不断深入,定界石碎片的牵引力越来越强,林越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仿佛来自远古的、低沉而悲怆的星辰脉动,自峡谷最深处传来。与此同时,周围环境中那些混乱的星力,似乎也开始出现某种微妙的、趋向性的流动,隐隐都以峡谷深处某个点为最终归宿。
“我们接近了。”林越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前方,地形骤然开阔,却又更加骇人。
那是一片巨大无比的盆地,或者说,是无数道最深最宽的裂谷最终交汇形成的、宛如星辰陨落撞击出的天坑。天坑直径难以估量,边缘陡峭如刀削斧劈,坑内并非黑暗,而是被一种迷蒙的、不断变幻的七彩星雾所笼罩,星光在雾中折射流转,美轮美奂,却又透着极致的诡异与危险。
最令人震撼的是天坑的中心上方,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缓缓旋转的破碎星辰!是的,就是仿佛从星空中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星辰碎片,小的如房屋,大的如同山峦,它们并未坠落,而是被天坑中某种强大的力场托举着,如同行星般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彼此间偶尔碰撞,迸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能量涟漪,搅动着下方的七彩星雾。
这里,才是真正的“碎星峡谷”核心!也是舆图上标注的、连补天阁都知之甚少的绝对禁区!
“好惊人的景象……”苏清鸢仰望着那悬浮的破碎星辰带,清眸中映照着梦幻般的光彩,却也带着深深的忌惮,“如此庞大的破碎星辰被束缚于此,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难道真是上古星族的手笔?”
林越的注意力却被定界石碎片那近乎灼热的牵引感,以及“寰宇星火图”中疯狂流转的星光所吸引。指引的终点,并非那些悬浮的破碎星辰,而是在那七彩星雾笼罩的天坑底部!
“在下面。”林越指向那片深邃迷蒙的星雾,“星陨古殿,或者至少是极其重要的星族遗迹,就在这天坑之底。”
然而,如何下去,却成了摆在眼前的最大难题。
且不说那些悬浮的破碎星辰带形成的天然屏障和混乱力场,单是笼罩天坑的七彩星雾,就绝非善类。林越尝试将一缕神识探入雾中,立刻感到一股混乱、扭曲、仿佛能消融灵魂的力量袭来,连忙切断联系,脸色微白。
“这星雾有古怪,能侵蚀神识和灵力,恐怕还有致幻、扭曲感知的效果。”林越心有余悸,“直接飞下去或者沿着坑壁攀爬,都可能被星雾吞噬,或者被破碎星辰带的力场撕碎。”
苏清鸢观察片刻,指着天坑边缘一处较为平缓、且七彩星雾相对稀薄的地带:“那里,似乎有人工开凿的阶梯痕迹?”
林越顺着她所指看去,果然,在一处突出的岩台下方,那陡峭的坑壁上,隐约能看到一道盘旋向下的、被岁月侵蚀得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阶梯轮廓,断断续续,没入下方的星雾之中。
“是了!这一定是上古星族,或者后来探寻此地的先辈留下的路径!”林越精神一振。有路,就比盲目硬闯要安全得多。
两人小心地来到那处岩台。阶梯入口早已被碎石半掩,布满了风化的痕迹。阶梯宽约三尺,一侧紧贴坑壁,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星雾翻涌的深渊,看着便让人腿软。
林越当先踏上阶梯,以长棍探路,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踏实。苏清鸢紧随其后,月华灵力护体,警惕着周围。
阶梯并非一路向下,而是依附着坑壁蜿蜒盘旋,时而被突出的岩石遮挡,时而又因岩壁坍塌而中断,需要攀爬或小范围飞跃。越是向下,周围的七彩星雾便越发浓郁,光线更加迷离,温度也急剧降低,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星海之中。
星雾的侵蚀力也越发明显。林越不得不持续运转星火灵力护体,才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混乱与消融之力。苏清鸢的月华灵力同样亮起,纯净清冷的光晕驱散着靠近的雾气。
下行约莫千丈,周围已是一片迷蒙的七彩混沌,可视范围不足十丈。阶梯也变得更加残破,有些地方只剩下几块凸出的石头可供落脚。
就在这时,林越脚步一顿,抬手示意苏清鸢停下。
前方阶梯转弯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上,散落着一些新鲜的痕迹。
几具残缺不全的人类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殆尽,但骨骼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浓酸腐蚀过,且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虫子啃噬过的小孔。骨骼旁,散落着几件破损的法器残片,样式古老,灵力尽失。
而更让林越和苏清鸢瞳孔收缩的是,在这些骸骨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数枚熟悉的黑色飞镖!与他们在风蚀岩堡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是之前失踪的探险者?还是……更早之前的人?”苏清鸢蹲下身,仔细查看骸骨和飞镖,“骨骼被侵蚀成这样,不像是自然风化,更像是……被之前那种‘影煞’,或者类似的阴影邪物吞噬了血肉与神魂后留下的。”
林越捡起一枚飞镖,入手依旧冰凉阴邪:“黑色飞镖再次出现,看来制造‘影煞’、袭击暗卫、以及在此地杀害探险者的,是同一伙势力。他们显然也来过这里,并且发生了战斗。”
他环顾四周,在平台边缘一处岩壁凹陷处,发现了几道深深的、带着焦黑痕迹的爪印,以及一片仿佛被强大力量震碎的岩面,上面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那黑色结晶同源的阴影气息。
“这里有‘影煞’活动过的痕迹,而且战斗很激烈。”林越分析道,“这些死者,可能是被‘影煞’所杀,也可能是与操控‘影煞’的势力发生了冲突。看来,不止我们在寻找星族遗迹。”
这个消息让两人心头更加沉重。敌暗我明,对方手段诡异,且已先一步抵达此地,前方必是龙潭虎穴。
略作检查,没有更多发现后,两人更加警惕,继续沿着残破的阶梯向下。
又下行数百丈,周围的星雾浓度达到了一个顶峰,几乎化为粘稠的液体,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更多灵力抵抗。阶梯也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处从坑壁延伸出去的、更为宽阔的石质平台。
平台尽头,并非继续向下的路径,而是……一面光滑如镜、高耸入星雾深处、仿佛与整个天坑融为一体的巨大岩壁。
岩壁通体暗沉,不知是何材质,但在林越星火灵力的照耀下,其表面竟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到极致的、如同星河脉络般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刻画,更像是自然生成,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星辰道韵。
而在岩壁正中央,距离平台约三丈高的位置,有一个凹陷的圆形区域,区域内,镌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星辰符号与几何线条构成的古老阵图!阵图正中,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五边形的凹槽。
定界石碎片的牵引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仿佛要脱体飞出,直奔那凹槽而去!
林越与苏清鸢站在平台边缘,仰望这面宏伟神秘的岩壁与阵图,心中震撼。
“这……就是星陨古殿的入口?”苏清鸢轻声问道。
林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平台地面上,靠近岩壁根部的地方。
那里,赫然躺着两具身披补天阁暗卫服饰、面容扭曲、早已气绝多时的尸体!他们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七窍流出黑血,瞳孔放大,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尸体旁边,散落着几枚已激发过的防御和传讯符箓碎片,以及……更多、更密集的黑色飞镖!
补天阁的暗卫,竟然在这里被截杀!连讯息都未能完全传出!
一股寒意,瞬间从两人脚底直冲头顶。
而就在他们心神剧震、警惕提升到极致的刹那——
“呵呵呵……不愧是星族最后的传人,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锈铁摩擦的怪异笑声,突兀地从平台另一侧的阴影中传来。
只见那片阴影如同帷幕般掀开,从中缓缓走出了三道身影。
为首者,是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只有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露在外面,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黑色骷髅头的扭曲骨杖。其身后,左右各站立着一道模糊的阴影——正是两只气息比风蚀岩堡那只更强、形态更加凝实的影煞!它们眼中的红光死死锁定林越,毫不掩饰贪婪与杀意。
黑袍人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暗卫尸体,又落在林越与苏清鸢身上,那幽绿的眼眸中流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本座‘幽骸’,恭候多时了。星族的小娃娃,还有月神宫的圣女……将‘星钥碎片’交出来,然后,乖乖替本座打开这‘星垣之门’。或许,本座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