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良久,萧若风垂眸,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很感谢你。”萧若风轻轻一叹,语气中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谢谢是你,出现在了这里,而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叶鼎之率先闯到了这里,那么此刻站在他对面,与他兵刃相见的,很可能就是那个他最不愿伤害的人。仅仅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都让他觉得心口一阵窒息般的抽痛。
叶鼎之摇了摇头,语气低沉下来:“我只是不想让小阿楹……经历这样痛苦的抉择。”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兄长般的守护之意,“作为兄长,我只希望她永远快乐,不必面对这般残酷的局面。”
萧若风闻言,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低声道:“……我也如此希望。”
“所以,我们之间这一战,在所难免。”叶鼎之握紧了手中的剑,战意升腾,“已经走到了这里,我绝不会放弃。”
“你打不过我的。”萧若风陈述着一个事实,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叶鼎之却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桀骜与不屈:“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同时动了。
剑光乍起,如同黑夜中划过的两道惊雷,双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交击。
“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撕裂了夜空!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震得屋顶瓦片簌簌作响。
一触即分,萧若风敏锐地察觉到叶鼎之剑气中那股异常暴戾、阴寒的气息,他瞳孔微缩,诧然出声:“你的剑气……你修习了魔仙剑?!”
叶鼎之没有否认,眼神依旧决绝。
萧若风眼中瞬间涌上怒意,厉声道:“叶鼎之,你还如此年轻!你师父当年走过的错路、付出的代价,你难道还没有看清吗?何必再重蹈覆辙!”
“只要能赢下今日,带走文君,那对我而言,就不是错路!”叶鼎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眼看言语无法劝服,萧若风心中长叹,知道已无转圜余地。他眼神一凛,手中昊阙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气骤然变得磅礴凛冽,如同王者君临,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潇洒而精准地挥出一剑。
如果不是今天的场合,如果你在场的话,许是会很兴奋。
因为你从前便一直吵着嚷着想看小师兄演示这套剑法。
正是萧氏皇族秘传,威力绝伦的,裂国剑法。
自从他突破逍遥天境以来,这套剑法的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叶鼎之虽全力抵挡,却仍被那霸道无匹的剑气重重击飞,从屋顶跌落在地,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内脏仿佛都移了位。
不用去探查,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还是……不行吗……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一股绝望夹杂着不甘,涌上心头。
萧若风身影飘落,立于他身前,昊阙剑那象征着人间正气的剑锋稳稳指向他,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你输了。”
叶鼎之艰难地以剑撑地,又吐出一口淤血,随意用手背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昊阙剑……天下十大名剑之一,排行第八,被誉为,人间正气第一剑,可不知道小先生今日这一剑,为了全你萧氏皇族的颜面,硬生生拆散一对本可双宿双飞的男女,究竟……当不当得起这正气二字?”
萧若风持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叶鼎之不顾伤势,继续用言语如刀般刺向他:“为了你们所谓的皇权稳固,朝堂平衡,便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终身幸福吗?这便是你们皇家之道?”
萧若风垂眸,避开他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压抑:“若是有得选择,我亦不愿如此。可是鼎之,你要明白,影宗与景玉王府的联姻,关乎朝局稳定,乃是大势所趋。若是让青王一派得势,这天下……恐再生波澜,百姓难安。我不能……” 他的声音蓦地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片刻后,化作一声深深的、充满了疲惫的叹息,“鼎之,就到这里吧。现在离开,或者……死。”
叶鼎之强忍着剧痛,以剑为杖,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子,他弯了弯染血的唇角,问出了一个直击萧若风灵魂的问题:“若是今日……陷入如此困境,身不由己被迫嫁人的,是小阿楹呢?小先生,届时……你又会如何抉择?”
萧若风的手,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恍然间,他几乎要握不住那柄象征着责任与正义的昊阙剑柄。
如果今日是阿楹……
这个假设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一架天平,家国大义、江山社稷,永远高高在上,重于儿女私情。
可他从未敢真正去设想,亦或是刻意回避去思考,倘若天平的一端,放上的是她,百里辞楹呢?
他从来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他也有血有肉,有着无法割舍的私心。
萧若风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竟无力地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他十分清楚的明白,如果天平另一端真的是阿楹,他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冷静地、甚至冷酷地做出维护大局的决定。他会和眼前的叶鼎之、会和百里东君一样,不惜一切代价,疯了一样地去抢亲,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瞧见萧若风那瞬间的失神与沉默,叶鼎之了然又带着悲凉地笑了下:“原来……风光霁月的小先生,心底深处,也有着这样无法宣之于口的私心。”
萧若风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有反驳:“我是人,不是神……是人,怎么会……没有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