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声音轻了下来:“其实.......很多年前,他与师姐住在姑苏的时候,我偷偷跑出雪月城游历,曾经遇到过他一回。那时我还小,他指点了我几招剑法,我问他是谁,他只笑着说自己是江南的一个游侠,后来我见到师姐,我才知道,他就是师父口中师姐的心上人。那时候.......我真的很仰慕他,就像........就像现在的叶小凡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怅惘,“也许,他曾经.......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然她的师姐,不会付出她的真心。
司空长风轻声道:“阿楹常说,看人不能只用眼睛,更要用心。”
“我都知道。”李寒衣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也知道,此一去,只怕就要与师姐为敌了。师姐待我如亲妹,她对叶鼎之的情意,我比谁都清楚。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就算师姐日后怪我、怨我,我也一定要去.......拨乱反正。”
她那尚显稚嫩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偏执与固执。
司空长风看着她,知道再多劝说也是徒劳。
年少时,谁不以为世事非黑即白?
可长大后,才明白,世间还有灰色地带,哪里是这么容易说得清、道的明的呢?
......
另一边,百里东君背着叶鼎之,与你和接应的玥瑶汇合后,并未远遁,而是在附近寻了一处隐蔽的山谷暂时落脚。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色。
百里东君白日一战消耗巨大,此刻正盘膝调息。叶鼎之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你解下斗篷,仔细地盖在他身上,借着跳跃的火光和清冷的月色,指尖一遍遍临摹他消瘦却轮廓分明的侧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痛楚。
玥瑶默默地向火堆里添了几根柴,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东君,阿楹,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这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你垂着眼睑,闷声道:“如今北蛮、南诀趁乱起兵,战火四起.......我想,先把云云哥藏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养伤。只要他不再出现,不再被卷入这些纷争.......” 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仿佛在说服自己。
百里东君没有打断你,只是静静听着。
玥瑶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这对兄妹何等聪慧通透,偏偏在叶鼎之这件事上,宁愿选择自欺欺人。
她最终还是轻声打断了你,语气温柔却现实:“阿楹,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北蛮和南诀各有图谋,叶鼎之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发兵的借口。如今北离三面受敌,他们绝不会因为叶鼎之的消失而轻易退兵。” 她看向百里东君,继续道,“而且,东君半招胜了叶鼎之的时候,他就是北离的英雄。可你们带着他离开天启,在天下人眼中,便是与魔教教主同流合污。从此,整个北离的剑,恐怕都会指向你们。”
你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叶鼎之冰凉的手,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暖意,也仿佛是想紧紧抓住这最后的希望。沉默良久,你才抬起头,目光穿过跳跃的火焰,望向无尽的夜空,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
百里东君迎上你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同样坚定:“没错!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
月上中天,清冷的银辉洒落在寂静的山谷中,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疲惫的睡颜。你连日奔波,心力交瘁,此刻紧挨着叶鼎之,靠在一个松软的土垛旁沉沉睡去。即便在梦中,你的手依然死死攥着叶鼎之冰凉的手腕,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百里东君倚在不远处,呼吸悠长,显然,白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也耗尽了他的心力。
只有玥瑶仍然清醒着为你们守夜,她静静地守在火堆旁,不时添些柴草,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山谷中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和火苗跳跃的声音。
忽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变化,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的、深邃如古井的眼眸。
叶鼎之醒了。
玥瑶心中一惊,手中的柴火险些掉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艰难地抬起,对着玥瑶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请求。
月光下,叶鼎之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与哀伤。
他冲玥瑶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魔气的暴戾,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他将你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目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贪婪而克制地流连在你沉睡的脸庞上。你眼睫下一片乌青,眉头微微蹙起,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无尽的心疼、自责:“傻姑娘……何苦……还要来呢?”
他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拦她,她却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这样的事实,只会让他的心更痛。
他抬起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在空中停留了许久,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虚虚拂过你的脸颊轮廓。那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充满了珍视与不舍。
最终,他的指尖,还是没有真正触碰到你的皮肤。
已经如此了,就不要再惊扰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