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剑身传递来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强敌、渴望出鞘一战的灼热战意。
忽然,她神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那巍峨的宫墙之上,低声道:“来了!”
风声骤急。
城墙最高处,已悄然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狂风卷起他宽大的斗篷,勾勒出他过分清瘦却挺拔如松的身形。
他居高临下,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双穿透风雨望过来的眸子,却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睥睨天下的漠然与深入骨髓的恨意。
萧若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紧盯着那个身影,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寒意。
李心月率先动了。
她身化青虹,心剑出鞘,清亮的剑光如同撕裂阴霾的一道闪电,直刺墙头之人。
这一剑,凝聚了她毕生修为,快、准、狠,毫无花哨。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叶鼎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他甚至没有动用兵刃,只是随意地抬起手掌。磅礴如海的内力瞬间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
“铿!”
剑尖与肉掌相触,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剑,被他轻描淡写地单掌抵住,再难寸进。
叶鼎之微微歪了歪头,打量着李心月和她手中的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剑心冢心剑传人?好剑,好剑心。”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惋惜,“可惜......”
“还是太弱了。”
话音未落,他抵住剑尖的手掌猛地一握拳。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内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的滔天巨浪。
李心月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一旁的姬若风身形一晃,及时将她接住,连退了数步才卸去那股力道。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
李心月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咬牙道:“好强......他这是已经到什么境界了?”
姬若风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沉声道:“他现在,恐怕比起当年的李先生,也未必逊色多少了。”
叶鼎之神情睥睨,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间,牢牢锁在萧若瑾身上:“明知我是来杀你的,你还不躲,真是大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漠。
萧若瑾强压下心中的惊惧,维持着帝王的威仪,甚至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朗声道:“孤坐得端,行得正,乃九五之尊,北离天子,怎会怕你一个犯上作乱的贼人!”
“贼人?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叶鼎之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讥讽,震得人耳膜生疼,“贼人?到底谁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要强夺人妻的贼人?又是谁,是那个罔顾忠良、明知冤屈却拒不翻案的昏君!”
萧若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心知肚明,叶鼎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第一件,关乎他压抑多年的执念。
他是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到数年前,那时他还是皇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深知,若能得到镇西侯府的全力支持,尤其是娶到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侯府千金百里辞楹,他的夺嫡之路将顺畅无数。他早已向父皇太安帝请旨,欲立百里辞楹为正妃。
然而,此事却遭到了重重阻挠。
青王暗中作梗,与他存了同样的心思,两位皇子同时求娶,父皇便将此事暂时压下。
可是,让他心寒的是,父皇太安帝内心深处,其实早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太安帝迟迟不提赐婚的事情,是因为,他早已属意将百里辞楹许配给他最疼爱的九皇子殿下,琅琊王萧若风。这无异于向天下宣告,萧若风才是他属意的储君。
每每想到此处,萧若瑾便恨得咬牙切齿。
将百里辞楹许给萧若风,和直接下诏传位给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萧若瑾难道就如此不堪吗?他哪里比不上萧若风?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借着镇西侯府被传谋逆,百里洛陈入天启这一桩由头,本来水到渠成的赐婚,学堂李先生竟插手了此事,最终这桩婚事不了了之,按下不提。
他至今记得父皇当时那阴沉到极点的脸色,那是对心爱儿子道路被阻的愤怒。
然而,萧若瑾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扭曲的快意,如果萧若风少了镇西侯府这门强援,自己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了?
果然,最终,登上这皇位、坐上这龙椅的,不还是他萧若瑾吗?
即便…即便后来朝野传言纷纷,说太安帝属意的储君一直是琅琊王,留下的龙封卷轴上写的也是萧若风的名字,是琅琊王无心帝位才让位于兄,萧若瑾也选择性地忽视了。
他不在乎过程,起码现在他不会在乎…他只在乎结果。
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登基之后,他力排众议,后位一直空悬。
他从未熄灭过娶百里辞楹的念头。越是得不到,便越要强求,仿佛只要得到她,就能够证明,他比萧若风更强,就更能够坐稳这个皇位。
更何况,只要她一日还姓百里,她做皇后,便更有用。
萧若风曾看出他的心思,多次暗中劝诫他放下执念。
那时琅琊王势大,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可如今,他已登基三载,权力逐渐收拢,蛰伏的野心再次蠢蠢欲动,他岂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