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雨寂坦然迎上叶鼎之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感慨:“宗主明鉴。我二人确被遣往南诀,九死一生。然而机缘巧合,我等重伤之际,逃入南诀边境一处竹屋暂避,竟侥幸捡回一命。”
莫棋宣接口道,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竹屋……似乎是宗主旧居。屋中留有品质极佳的伤药,助我等稳住了伤势。后来,更得南诀刀仙烟凌霞前辈出手相助,方才得以痊愈。”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由紫雨寂沉声道:“说来惭愧,我二人性命,间接因宗主旧居遗泽而存留。此乃恩情一。再者,如今宗主雷霆手段,重整天外天,其武功修为,已臻化境,令人心折。我天外天历来崇尚强者,追随强者,乃生存之道。此乃缘由二。故而,我二人愿摒弃前嫌,效忠于新任宗主麾下,任凭驱策。”
叶鼎之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二人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我其实,是个很记仇的人。”
他目光如冰刃般刮过两人,“天启城,学堂大考那日,你们出手,伤了她。”
他话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疼惜,“仅凭这一点,我现在,就很想杀了你们。”
恐怖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周围的雪花仿佛都凝滞了片刻。
紫雨寂和莫棋宣身形微微一僵,但并未退缩,只是垂首静立,承受着这份冰冷的杀意。
然而,叶鼎之话锋陡然一转,那凌厉的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更深的、压抑的疲惫和某种……基于回忆的克制。
“但是,”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上次听小阿楹提起过,是你们……暗中放走了玥瑶,成全了东君。”
他再次睁开眼,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权衡:“功过相抵。我不杀你们。”
他目光扫过二人,带着新任宗主审视下属的冷漠与威严:“天外天初定,正值用人之际。你们若真心追随,便留下。但需谨记,今日不杀,是看在昔日那点微末之功,以及……她的份上。若他日再有二心,或伤及我在意之人分毫……”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瞬间再次迸发的、远比极寒更刺骨的寒意,已让紫雨寂和莫棋宣明白,那将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结局。
“属下明白。”二人齐声应道,姿态愈发恭敬。
他们清楚,这位新任宗主的心,早已被冰封,唯一能触动他的,只有那个名字,和与之相关的一切。
可他们不在乎。
因为他们追随的,是强者。
叶鼎之不再多言,转身,漠然道:“跟上。”
紫衣侯与白发仙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庆幸,随即默默跟上那道孤绝而强大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
……….
一路跟着叶鼎之七拐八拐,竟然走到了天外天的小厨房。
“宗主,您现在…要做些什么?”紫雨寂不明所以,带了几分不解道。
“我想…亲手做点什么,你们帮我准备点…新鲜的食材吧。”叶鼎之环顾四周,轻声道。
“宗主要亲手下厨?”紫雨寂与白发仙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叶鼎之冷冷瞥他们一眼:“不可以?”
“属下多言,属下这就去准备。”
紫雨寂和莫棋宣领命退下,心中虽诧异于这位杀伐果断的新任宗主竟要亲自下厨,但行动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最新鲜的食材便被悄然送至偏殿的小厨房。
叶鼎之挥退了所有人,独自留在厨房。
做这几道你最爱吃的清粥小菜,流程他早已烂熟于心,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洗切烹煮,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
然而,心境却与在姑苏城外那座充满烟火气的小厨房里截然不同。
那时,心中满怀的是期待与甜蜜,想着你吃到时满足的笑颜;而此刻,每一刀落下,每一次翻炒,都伴随着沉重的愧疚和一种近乎赎罪般的小心翼翼。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熟悉的味道却让他喉头阵阵发紧。
当食盒准备好,捧在手中时,那温热的触感竟让他觉得有些烫手。
他踌躇地站在你居住的殿宇门外,几次抬手,又几次放下,心中充满了近乡情怯般的退缩和恐惧。
他害怕看到你虚弱的样子,害怕看到你眼中可能出现的疏离或怨恨,更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给你带来困扰。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转身逃离的瞬间,殿内突然传来“啪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叶鼎之的心脏猛地一缩,所有犹豫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猛地推开殿门,身影如电般冲了进去,声音带着未加掩饰的惊急:“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你站在桌边,脚下散落着茶杯的碎片,而你正微微俯身,似乎想去拾起那些碎瓷。
听到他闯入的动静,你显然愣了一下,就是这瞬间的分神,指尖不慎被锋利的碎瓷边缘划了一下,渗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
“嘶……”你轻轻蹙眉,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叶鼎之的心像是被那抹刺目的红狠狠揪住。
他几乎是飞扑到你身边,先将手中珍贵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立刻执起你受伤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心疼,连声问道:“怎么样?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怔怔的看向他的侧脸,恍然发觉他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鼎之似乎也被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惊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处这个地方,这个位置,手里还握着你受伤的手指。
不久前才在这房间里爆发的争执还历历在目,是他自己说,要放你走,如今却也是他,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