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间温暖的殿宇,逃离了你那双几乎要将他灵魂灼穿的眼眸。他一头扎进茫茫冰原,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他却毫无知觉。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间、浓密的睫毛上,渐渐堆积,将他塑成了一个沉默的雪人。
可他感觉不到冷,或许是因为,心早已被更深的寒意冻结,外在的酷寒反而成了某种麻木的慰藉。
他只是固执地、一步一陷地向前走着,仿佛只要走下去,就能走到一个没有伤害、没有罪孽的彼岸,就能……走回那条通往姑苏草庐的、洒满阳光的正轨。
直到一名属下顶着风雪匆匆来报,声音带着敬畏与惶恐:“宗主,玥卿小姐……在禁地山洞中吵闹不休,执意要见您,说……非见不可。”
叶鼎之的脚步缓缓顿住,覆盖着冰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寒彻心扉的眸子。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啊,对了。还有她。
这个一手促成如今局面的女人。
她居然……还有脸要求见他?
关押玥卿的山洞外,就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和铁链碰撞的刺耳声响:“叶鼎之,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关着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叶鼎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支火把跳跃着幽光,映照出玥卿狼狈不堪的身影。
她的手脚被沉重的玄铁锁链缚住,往日的光彩全无,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
见到叶鼎之进来,玥卿的吵闹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情绪,她挣扎着向前,锁链哗啦作响:“叶鼎之,你终于来了!放了我!你难道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吗?”
叶鼎之轻轻扯了扯唇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漠然:“为什么不呢?这里,不是很适合你吗?”
“那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玥卿尖叫道,眼中充满了血丝。
“你以为我不想吗?”叶鼎之终于笑出声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冰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所有参与这个计划、伤害过她的人,我都送他们下了地狱。钟飞离临死前,还想替你开脱,说此事与你无关?”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玥卿,“他把我当傻子?你有没有参与其中,每一步算计,每一次推波助澜,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玥卿咬紧牙关,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心底却还残存着一丝可悲的幻想。
她颤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的眼神中,依稀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光,或许是她误以为的,叶鼎之对她还存有最后一丝……不忍或怜惜。
叶鼎之看穿了她那点可怜的心思,眼中的讥讽更浓,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致命的残忍:“因为,你还有用。天外天初定,我需要一个……傀儡,来稳定局面,安抚旧部。”
傀儡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玥卿眼中最后一点光亮。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叶鼎之向前走了两步,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冷冷地睥睨着她,继续用语言凌迟着她的心神:“而且,我发现,让你活着,让你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活着,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挣扎,看着你求而不得、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邪气的弧度,“我竟然会觉得……很有趣,很开心。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戏码吗?求而不得。现在,好好置身其中,慢慢享受吧。”
玥卿彻底崩溃了,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迹,她哽咽着,问出了那个她最不甘心的问题:“叶鼎之…….你的心…….难道就只能对她一个人敞开吗?我就……就那么不堪吗?”
“你不配提她!”
叶鼎之像是被瞬间触怒了逆鳞,周身杀气暴涨,猛地出手,快如闪电般扼住了玥卿的脖颈,将她狠狠抵在冰冷的石壁上。
他的眼神凶狠得如同噬人的野兽,“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玥卿被掐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却仍挣扎着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她……她有什么好?她能给你……带来什么?权势?力量?她能帮你……成为天下第一吗?!”
“闭嘴!”叶鼎之怒吼一声,手下力道更重,眼看玥卿就要窒息,他才猛地松手,像丢弃一件垃圾般将她甩在地上。
玥卿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叶鼎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那冰冷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与痛楚:“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懂。这世间万物,权势、力量、天下第一……在她面前,皆如尘土。”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个绝望的身影,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玥卿耳中,如同最终的审判:
“这世上,我心之所向,唯她一人。而你,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了这个充满绝望和怨恨的山洞,将玥卿凄厉的哭喊和诅咒彻底隔绝在身后。洞外的风雪依旧,而他的心,似乎比这极北的寒冰,更加坚硬,也更加……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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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鼎之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戾气与冰寒,刚踏出囚禁玥卿的山洞,凛冽的风雪便扑面而来。然而,比风雪更引人注目的,是洞外不远处,静静伫立在漫天飞雪中的两道身影。
那两人身形挺拔,气息沉凝,虽衣衫略显破旧,面容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但眼神锐利,姿态不卑不亢。
他们并未阻挡去路,而是如同两尊沉默的雪雕,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叶鼎之脚步微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二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前天外天左护法紫衣侯紫雨寂,以及右护法白发仙莫棋宣。
这两位,曾是北阙天外天威名赫赫的顶尖高手。
紫雨寂率先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在风雪中依旧清晰:“紫雨寂,参见叶宗主。”
莫棋宣随之而动,同样恭敬却难掩傲骨:“莫棋宣,参见叶宗主。”
叶鼎之面无表情,声音比这极北的寒风更冷:“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你们应该已经死了。”
他是记得那位无相使的布局的,这二人,应该早被派往南诀执行近乎送死的任务,作为放走玥瑶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