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腕间骤然发力,长剑在掌心旋出朵银花,“铮” 的一声挑开叶鼎之的玄铁剑。他借着反震之力退至高台边缘,方才醉态浑然散去,那双总是蒙着水雾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的利刃,直直刺向对面的少年剑客。
青锋一指,起势如松。
你瞳孔骤缩,被他的剑法吸引住。
这起手式... 分明是那年桃花林下,古尘师父曾经为你们演示过的那手剑法!
记忆如翻涌的潮水瞬间将你淹没。
那日桃花开得正好,粉白花瓣簌簌落在百里东君的酒葫芦上。你坐在青石案前抚琴,《桃花诺》的泠泠乐音漫过整片桃林,古尘师父忽然执剑起身,衣袂翻飞间,漫天落英竟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绕着他周身旋转成粉色漩涡。
“师父,这是幻术吗?” 你停了拨弦的手,惊异的望着那宛若仙境的奇景。
古尘朗声长笑,剑脊轻敲琴案:“不,这不是幻术,是剑术!” 他剑尖斜指苍穹,桃花瓣随剑意升腾:“徒儿们看好了!我有一剑,只舞这一次。天上地下,过往人间,再无此一人,再无此一剑!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剑,当姓百里 —— 阿楹,继续弹,此剑配此曲,才称绝世!”
你重落指尖,琴音陡然转急。古尘的剑在花海中穿梭,时而如春风拂柳,时而如雷霆裂空,百里东君早已坐直了身子,酒意全消,眸中映着漫天剑光,像是要把每一帧都刻进骨血里。那是真正的绝世剑舞,是只属于西楚的绝响。
“是西楚剑歌...”
周遭的惊呼声将你拽回现实。高台之上,百里东君的身影已与记忆中的古尘渐渐重合,剑势如龙出海,卷起的气流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桃花林中的琴音仿佛仍在耳畔回荡,可此刻你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古尘师父说过,剑歌剑歌,有剑亦要有歌,可如今这剑招现世只怕已经会招来祸患,若是剑歌合体,只怕...
温壶酒面色凝重:“小楹楹,小百里怎么会西楚剑歌?”
你摇头,目光死死锁着台上越舞越急的身影:“舅舅,这些稍后再查。现在得赶紧带哥哥走。”
完整版的西楚剑歌从未现于人前,这剑招一旦舞完,等待百里东君的,甚至是你们镇西侯府,亦或是古尘师父的,只会是无穷祸患。
可如今百里东君正舞到高潮部分,也没办法终止他。
你忽然按住温壶酒的手腕,掌心沁出冷汗:“舅舅,等他收势的瞬间,你立刻带他走。”
温壶酒摇头:“我得带你们一起走。”
“我不会有事,”你目光落在百里东君身上:“西楚剑歌现世,这才是目前最大的事情,我会追上你们的。”
温壶酒不再说话了,他自然知道,你说的,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私心告诉他,他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但如今的情势,似乎也容不得他再考虑这么多。
剑势已至高潮,百里东君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宛若当年洛桑城头的孤影。
你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无双城的长老们正抚着胡须冷笑:“西楚剑歌,问道于天...当年西楚儒仙古尘咏歌,剑仙古莫执剑,于西楚最后的城池洛桑城,以一剑一歌,对阵九千破风兵,直至力竭身死,随后洛桑城破,西楚亡国,这套完整的剑招,自然也就失传了。”他顿了顿,神情莫名:“没想到,镇西侯府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叶鼎之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他自然也认得出来这套剑法。
他手中的玄铁剑忽然慢了半分,望着百里东君的眼神里,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反倒浮出抹玩味的笑意。“本想取剑扬名,”他的声音混着剑鸣传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你紧绷的侧脸,“却没想到遇见故人,还得见这般奇景...”他朗声笑道:“不亏了!”
人群中不知谁叹了一声:“可惜了,有剑无歌。”
百里东君笑了:“谁说无歌,阿楹!”
一时之间,众人视线忽然落在你身上。
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开不了口,昔日桃花诺的琴曲好像还回响在耳边,可如今的时机,却似乎不合时宜。
温壶酒却忽然叹了口气,拍拍你,道:“西楚剑歌已然现世了。无论今日有没有歌,结果都不会改变,既如此,倒不如圆满一点,时隔多年,总算重又看到一剑一歌,儒剑双仙想必...也愿意吧。”
你没再说话,往前踏了一步,百里东君似乎看明白了你的表情,执剑的手紧了紧,你声音蓦然响起,他的剑招也同时起手。
“承剑有九天,茫茫去不还,恣歌云霄里,纵饮三万坛!”
女子清脆又空灵的声音回响在所有人耳边,那是绝唱,是绝笔,是绝世的西楚剑歌。
这是真正的西楚剑歌。女子的清唱是空灵的魂,男子的剑舞是挺拔的骨,魂骨相融,便成了震撼天地的绝响。
叶鼎之退到台边,望着眼前这幕忽然收了剑。他望着你翻飞的衣袂,又看向百里东君剑上流转的光华,忽然低笑出声:“原来如此... 剑歌剑歌,果然要剑与歌同现,才称得上绝世。”
你眼前忽然浮现古尘微笑的面容,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话:若从此之后,再有此剑,再有此人,当姓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