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紧急受命
从野营训练点回到部队驻地以后，全师部队的整编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空降兵军这次的整编，可以说是一次彻底的革新：就师级层面而言，主要是在两个空降兵步兵团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步兵团，同时，还增加一个师属炮兵团。新增的步兵团与原步兵团均属甲种团；师属炮兵团可谓“鸟枪换炮”呀，好家伙！整整装备了四个营还有维修保障单位，四个营分别是一个85mm加农炮兵营、一个车载式130火箭炮兵营、一个122mm榴弹炮兵营和一个双37mm高射炮兵营，同时成立了一个汽车连和一个修理连。这样一来，空降兵这个兵种在单独遂行作战任务时，对地、对空的打击火力就完备了。这样的装备和保障能力，使师属炮兵团的整体作战和机动能力大大增强；更让人兴奋的是，在全师的序列里，还增加了一个武装直升机团。这就具有实施敌后机动作战行动和遂行抢滩登陆以及向纵深发展的可能性成倍地增加。在军级层面上，上级把唯一的一支运输航空兵师划归空降兵军指挥，就是本着一切服从和服务于空降作战方面的考虑。在人员编制调整方面，当然还是要本着有利于打胜仗的这个目标考虑的，这就必然要涉及到对师直侦察连、工兵连、防化连和警调连的调整。鉴于重装空投还无法组织实施，所以就撤销了坦克连。说实在的，在整编的过程中，人员和装备方面存在的问题还比较好解决，无非是总部的调拨和配发。而新扩编的部队只是搭起了一个架子，人员装备都有了，但现实是营房还没有，所以团机关无处办公、人员和装备也进不了营房，训练还好办些，教育、吃饭、休息就只能长期处于露天新动态或在帐篷里进行。尽管经总部和省市两级地方革委会联合办公，给新成立的部队及时划拨了足够建设营区的土地，但所有的营房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建设起来！建房所需的木料只要经费到位就能到木材公司去购买，可砖在哪里？瓦又在哪里？要解决砖、瓦的问题，就得先建砖瓦厂，还得组织人员去烧制。制砖制瓦烧砖烧瓦无论如何也是个技术活儿，哪里有这方面的人才？再说了，制砖制瓦的设备也没有啊，那就不得不聘请技术人员来。下了雨、下了雪、刮了风，部队就只能躲进帐篷，日常训练所用的伞具、武器装备放到哪里？所以，营房建设就成了摆在新成立的部队各级首长和战士面前最紧要最头等的大事。好在总部、黄河省、商都市和兰封市革委会的主要领导同志对部队整编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商都市革委把位于本市西北部的一个简易机场和周边的房屋都划给了部队，作为直升机团的驻地；兰封市革委按时间按要求给部队划出了建设营房的土地。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上级要求新成立的空降兵第3步兵团团长的黄鹏翔和新成立的师属炮兵团团长、原师炮兵科科长的刘立群要在规划过的土地上组织全体战士争分夺秒地保质保量地把营房、车库、枪械库、伞库、训练场、飞机库等基础设施建设起来，这是一项十分繁重和亟待完成的任务。
就在全师部队的整编工作进入白热化的关键时刻，秦大山被师里的一纸命令调到教导队去当文化教员了。调动一个战士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不平常的是秦大山是师司令部的于参谋长亲自点名要调动的。师里的命令很快就到了空降兵第1团，王子清参谋长拿着调令立即就去试探高团长的意见，让两位团首长匪夷所思的是秦大山这个只当了一年兵的新兵才当上班长还不到两个月，师首长就要把他挖走，这在团里是前所未有的事，主要原因是秦大山在首长那里已经挂上号了。是啊，秦大山咋能不引起师首长的重视呢！崔师长在多个场合表扬过他，表扬他的文化水平、工作能力、工作劲头和为人做事。在师教导队这个每年都要举办两期基层连队干部骨干培训的单位，的确更能发挥秦大山的优势。在文化教员这个岗位上，秦大山倘若顺利完成了日常的教学任务，他将会有更多的学习机会，以秦大山严于律己的个性来看，师教导队对于进一步提高他的自身文化素质将是最好的地方。秦大山是个优秀人才，团里需要，师里更需要。权衡了各方面情况后，高团长坚定地说：“老王，让他去吧。于参谋长下了决心，首长是要他在那里发挥聪明才智的。咱拦不住！他去了就能为全师培养出更多优秀的连队骨干来。”
“是的，不让他去还能咋样？我可不敢违背于参谋长的命令，从可靠渠道传来消息说，于参谋长马上要当师长，我可不想找死！”王子清参谋长两手一摊显得非常无奈。
当罗保国连长把调令交给秦大山的时候已临近熄灯。罗连长一直保持着“事不过夜”的良好习惯，他把秦大山叫到连部跟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没说太多的大道理，虽说极不情愿撒手吧，但还是叮嘱了他一句：“大山，你被师教导队调走，确实对连队是个损失，但对全师是一件好事。你到了那里就好好干，我相信你能干好的。在你走之前，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说说看，谁能接替你当四班的班长？”
秦大山毫不犹豫地说：“黄传伟。连长，他本来就是个合格的班长，个人素质和指挥能力没得说，他给我当副班长有些屈才，他主要是没有文化。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人品好、格局大、服从意识强、补台而不拆台是他最大的优点。”
世上的事情总是处于变化当中的。这次变化来得非常突然，让秦大山始料未及。是啊，哪能都想得到呢？哪能都如愿呢？能否从容应对变化的态度和能力，对一个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锻炼考验和提高，就像三年前国家取消高考的机会一样，变化非常突然，让人难以接近。当时，如果按秦大山的学习能力和水平，完全能够考上个一流大学，可现实是他只能回乡务农。如果一个人有能力为国家造桥梁、造飞机、造火箭、造导弹、造雷达，而只能窝在农村务农，那就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这次来到师教导队，当然比在连队做出的贡献要大，那是去给全师培训骨干，培训出来的骨干将来是要撒到各个连队去的，那将会形成一当十、十当百的局面，教导队本身就是一个能把生铁变成纯钢的地方，那是个大熔炉大学校。再说了，师部的命令已经到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还是于参谋长亲自下达的命令，也是经过他签了字的调令，团里、营里、连里没人能拦得住，也没人敢拦。好在师教导队队长是自己新兵营的副营长，那是个熟人，相信能给自己今后的工作提供不少方便的。
就寝以后躺在床上，罗连长那极其不舍和鼓励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他侧身看了看班里的战友，大家都睡得很香，有几个战友还扯着轻微的鼾声，明天早饭过后就要离开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了。而罗连长的话似乎反复地在敲击着秦大山的心扉，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神经紧张得又让他睁开了眼，他脑袋里总在考虑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在教导队这个新单位工作好，教导队面对着全师选拔上来的骨干，在那些骨干里面有工作能力很强但文化程度不高的，也有文化程度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还有文化程度不高但实际操作能力很强的，他们都是被一级一级推荐选送上来的，哪个人没有两把刷子呀？弄不好，自己就会被架在火上烤。是啊，“若要给人一碗水，自己得先有一桶水，甚至要有更多的水才行。”这是古话也是实话。虽说自己在高中学了些知识，但并不代表真正的能力和水平。按照师部的调令，自己是以文化教员的名义调入教导队的，可到了师教导队，说不定还有可能调整工作任务。曹正源队长说不定会让自己负责其它方面的教学。是啊，天下哪有一成不变的事呀？“预则立，不预则废。”秦大山陷入了深思之中……
节令刚刚交上立秋，秦家山一带的果园里，枝头上的苹果都笑红了脸；成串成串瓷实饱满的葡萄由纯绿变成了墨绿、青色变成了乳白色、醋红色变成了紫红或紫黑色，犹如挂在藤蔓上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玛瑙；黄橙橙的鸭梨压弯压折了枝丫，社员们只好撑起树枝不让它们垂下来与地面接触；绿油油毛绒绒的豆杆上结出了鼓胀肥实的豆荚；玉米蹿得比人还高，穗上长出了或鹅黄或粉红或青绿或醋红色的缨缨，微风吹来，长长的叶子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在龙山与凤山之间的秦家山水库里，鱼儿或蹿出水面或轻盈地游荡在水上。满山遍野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在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从西到东通往王家庄大队罐头厂的大小道路上，零零星星已经有头戴草帽费劲巴地拉着架子车去冷库交果子的社员。若要在往年，架子车上那些早熟的果子只能卖给县果品公司设在古镇的收购点，他们得跑上十多里路。从今年开始，早熟的果子就直接送到这里来，人们再也不用跑冤枉路了。县果品公司在秦家山果库旁设立了收购点，收上来的果子过罢秤就直接入了库，少跑路省事不说，果子的价钱也很划算。近几天来，果库前的广场上已经成一个景点，热闹得很，来卖果子的社员把用柳条编成的果框一框一框地过罢磅再装车然后拉进冷库里面存放起来。如果罐头（果脯）厂要制作罐头或果脯，再从冷库里把果子拉出来送进罐头（果脯）厂。
自从罐头（果脯）厂开工以来，从山东的机器生产厂家完成培训的那十来个姑娘身穿蓝色工作服头戴厨师一样的工作帽就忙开了，这些姑娘分成了好几个组，制作罐头要经过好几道工序：首先把同一种果子倒进水泥砌成的水池里，用一台马达带动洗果机洗刷着池中的果子，清洗第一遍，由两位姑娘捞出果子，放掉池中的脏水再重新注入新鲜干净的水，然后就清洗第二遍。如此清洗三次后，才把洗净的果子分等级分批次风干表面的水份。接下来，按照质量等级把清洗干净的果子送进削皮车间和切块车间，然后进行紫外线消毒。再把经过消毒的按标准做成罐头或做成果脯。最后再进入包装车间完成罐装、密封、贴标签等工作。制作的罐头和果脯的过程虽说技术难度不大，但对工厂的内外环境和工人的个人卫生以及果品质量要求极高。
罐头（果脯）厂正式开工那天上午，县革委会第一书记张德龙和主管农业、轻工业的两名副主任一同来到现场为开工进行了典礼活动。王家庄罐头（果脯）厂是全县第一家队办企业，这对全县将来要成立的队办企业具有示范和引领作用。县烟酒副食品公司的岳经理和果品公司的倪经理也都来了。开工典礼活动是在罐头（果脯）厂前面的广场上举行的，差不多有一百名社员参加了典礼仪式。仪式刚开始时，县公安局的那辆吉普车飞奔着开进了秦家山又一直开到了胡家原，社员们还以为是谁犯了啥事。十来分钟之后，就见吉普车从秦家山村子里面又开了出来。有人看见胡智慧被两个警察带走了，还以为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后经过仔细打听，才知道是县公安局派人来接胡智慧去当警察的，他的被褥还是那两个警察帮忙拿到车上的，说他是去当专门破案的那种警察。
胡智慧能当上警察，完全是张德龙书记在王家庄大队检查工作时听说了胡智慧的事情，回去以后他向公安局的靳局长介绍了这个娃的情况，靳局长听后很感兴趣，也正好赶上局里要招一批公安干警，任务是市局派下来的。不几天，胡智慧就被公安局的汽车接到了局里。看过他的轻武器射击和武功表演，靳局长当即拍了板：“胡智慧这小伙儿我要了。”于是他就成了警察。
胡智慧初中毕业后回到村子就跟着他爸胡洪礼巡山打猎，练就了精准的枪法和过硬的功夫。小伙子今年十九岁，长相俊美，身材高挑，身板结实，动作灵活，尤其是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和精准的枪法，让靳局长大加赞赏。没过几天，县公安局人事科就以最快的速度在劳动人事部门办理了他的调动手续。两天前，公安局办公室专门给王支书通了个电话，要他通知胡智慧做好到公安局报到的准备，这两天局里就派人要把胡智慧接走，正好与大队的罐头（果脯）厂开工撞在了同一天。
一个礼拜后，两台汽车拉来了宝秦市到王家庄大队上山下乡的二十多名知识青年，各个生产小队分配了数量不等的娃娃，有男娃也有女娃。城里来的这几十个学生娃很快就融入了农民的行列。
黄站长退休后，倪虹就当上了水质监测站的代理站长。仅仅在这个岗位代理了半年，她就当上了站长。
与水质监测管理站同一个院子东半拉的水泥制品厂每季度在完成了国家下达的任务后，四十刚出头的李厂长感到压力山大，在短短几个月里，他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工作压力主要来自于外部。那些让他无法应对的事搞得他叫苦不迭，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他就发出大声喟叹：“唉！问题咋总在关节点上爆发呀？这可咋办？把人能作难死！还让不让人活呀？”
眼下正是国家加速基础建设之时，自然离不开大量的水泥制品。全县只有李站长管理的这么一个水泥制品厂，五十人的单位，除去三个领导外，厂子下辖一个办公室、一个材料科、一个设备科、一个供应科，再除去两个仓库保管员，一线工人也就三十来个人。人手倒不缺，生产设备也没得说，石料倒好办，可以在梦渭河里粉碎。可是，县物资局每季度拨给他的钢筋和水泥总让他“吃不饱”。水泥电线杆的生产还对付得过去，大不了电力公司多用些木头杆子；但是，建设厂房需要大量的楼板，这就要了他的命。仅钢筋和水泥两项，上边供应的只够生产电线杆的，其它的啥也干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可这也不能只怪上边！钢铁厂、水泥厂的生产量有限也是实情，省上拨给县上的钢筋就那么多，市上克扣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眉坞县水泥厂加班加点多生产些用以补缺也还过得去，但钢材是个硬头货，实在没法儿解决！要命的是向李厂长伸手要楼板的都是些什么部长呀局长呀主任呀，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也不能全都躲着不见。甚至有的部长、局长、主任直接追到厂里当面锣对面鼓地让他想办法，弄得他连家都回不了，这些“神仙”没有一个得罪得起呀！人家给他使压力，他就只得想办法。忘了是哪个“神仙”告诉他说，跟你单位同在一个院子里就有这样的一个活“神仙”。他问是谁。那人说是水质监督管理站的倪虹站长，你咋不找她？在一个院子里白待了。她有门路呀，她表姐袁丽在县物资局，那女的上能通天下能通地，只要那个“神仙”肯帮忙，每季度多弄二十吨钢材还是有把握的。听了这话，李厂长就像一个不会水的却掉落入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只得拼命去抓。于是，李厂长腆着脸提着礼品找到了倪虹站长。他说不让她白帮忙，发誓赌咒地保证绝不外泄实情，又直接上了些手段。看着李厂长焦急又诚恳的样子，倪虹总算答应下来。于是，李厂长拉上倪虹跑了一趟县城，没太费多大劲儿还真的弄到了钢筋和水泥的额外指标。至于人家怎么弄的从哪儿弄的，他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闭口不谈，谁问都不说，整个一个君子风范。水泥制品的生产量果然就上去了，各路“神仙”自然都感谢李厂长。李厂长私下给工人增加了福利，每人每月还多发二十块钱。两年下来，所谓的“好处”倪虹可不少捞。这样一来，他厂长既满足了上面也实惠了下面，自己也捞了一些，付出的心血总算得到了各方的承认。李厂长把这个功劳自然都归于精明能干的倪虹站长。水泥制品厂的所有工人们当然是爱屋及乌，大家都极度尊重倪虹站长。于是，倪虹在整个院子里就成了最吃香的人，当然也落下了好名声。
与罗保国连长交谈罢第二天早饭后，秦大山就被师部派来的一辆吉普车接到师教导队去了。司机帮秦大山把行李刚拿进宿舍，还没来得及收拾，曹正源队长拿着一纸红头文件就走了进来。两人握罢手，就在办公室里坐了下来。
曹队长说：“秦大山，我就直接说了，调你过来，就是让你来教《地面炮兵射击指挥》专业的。你也知道，全师刚扩编，才组建了师炮兵团。原先，教导队专门设有伴随炮兵指挥专职教员。因为那个同志超龄且身体也有问题，已经确定为转业对象，所以，暂时就没有了地面炮兵指挥专业的专职教员；又因为你的基础知识扎实、文化程度高，理解记忆能力强，地面炮兵指挥不同于其它专业，是部队训练组织程序中最复杂且最危险又更伤脑筋的一个训练科目。就为了这事，我向司令部打报告，请求调一个懂行的人来负责这方面的教学，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于参谋长向我推荐了你。他说，秦大山在连队当个班长，那才带几个兵！师教导队更能发挥他的作用，大炮的射击指挥和小炮的射击指挥基本上是一回事。你把秦大山调过去吧，我相信他不会有问题，一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的。可我当时很担心，还辩解说，秦大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啊。你知道参谋长怎么说吗？他说，你疏乎了，或者是你还不了解秦大山，秦大山不就是没专门学过炮兵射击指挥嘛，其实，这并不重要。秦大山智力超群，理解能力极强，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有他学不会的知识，你给他十天时间就行。让他教炮兵射击指挥专业，我放心。于是，我赶紧到军务科办理了你的调动手续。俗话说‘炮兵是战争之神。’炮兵的火力，是确保高效精准执行作战任务的关键，是为步兵在冲锋和防御中拔‘钉子’拓通道拦阻射的重要手段，只要抓住了炮兵火力打击这个关键，部队的综合战斗力就会大大地提高，就能把炮兵这个战争之神的威力发挥出来，步兵就会少付出代价，战斗的进程就会大大缩短。你是知道的，一场战斗，如果没有了炮兵的密切协同配合，后果不堪设想。关于这一点，就不用我多说了。另外，《军事地形学》教学也要交给你。今后，在工作上、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你就来找我，我一定设法帮助解决。如果我都解决不了，那不还有师首长嘛。有啥问题你就说，不要客气。”说完，他把红头文件交给了秦大山。“你看看这份文件，一切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