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总结提高
吉普车沿着着陆场里面的一条简易公路直接来到地面指挥所附近停了下来。
高团长、周营长连忙迎了上去。
崔爱忠师长，于学勤参谋长同时从车上走下来。互致军礼后，崔师长、于参谋长分别与高团长和周营长握过手。崔师长关切地问道：“老高，情况怎么样？”
高团长神情自若地看着崔师长说：“师长，从目前来看，开局很顺利。主要是我们的各级干部能够率先垂范，严格依照程序组织实施，保障工作细致措施得力，新兵训练基础扎实。刚才，周炳坤跳伞回来后，我给他说了，回去以后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更要戒骄戒躁，时刻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实践证明，只有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才能真正提高认识提高技能。”
“很好！就应该这样。老高，刚才我和参谋长去了飞机场，鹏翔在那里组织得很严密，各个环节上的措施也很得力，与航空兵机组的协调也很细致。要告诉同志们，首先必须把握好跳伞的每一个环节，今天是第一个跳伞日，时间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时间一长，往往会有麻痹的思想。所以说，要让同志们保持严谨的作风和昂扬的斗志。今天你们的头开得很好，接下来的每个场次都不能有松劲的情绪。跳伞安全是建立在有效的组织、严格的程序、完备的保障和扎实的训练的基础上的。另外，飞行机组人员为了保障跳伞的圆满顺利，今天也要早起晚归，每天要飞几十个架次，非常辛苦。你们要抽时间组织慰问一下，这是人之常情嘛。另外，我们的这些班长骨干的作用也不能小看，新战士之所以素质这么好，与他们做出的贡献是密不可分的。”
“是，师长。也请您放心，我们回去以后一定把您的指示落实好。”
团司令部作训股雷连生股长拿来两只墨镜走到高团长身旁轻轻碰了一下高团长叉在腰间的左手，高团长见他递过来两只墨镜，转手就把墨镜分别递给崔师长和于参谋长。两位首长戴上墨镜，站在原地观察着天空正在盘旋的飞机和跳出舱外的朵朵伞花……
崔爱忠师长是山西人，生于一九二零年，身高一米八，沉稳中透着精明。一九三八年，他加入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跟着杨成武团长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抗战岁月，抗战胜利后跟随部队转战东北的白山黑水间；在人民解放军摧枯拉朽般打垮国民党政权的三年解放战争中，他跟随部队从东北一直打到华中、华南，参加过解放海南岛的渡海登岛作战；一九五零年十月，随部队秘密入朝作战。在漫长的战争年代作战英勇，他身经百战，好几次光荣负伤。历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副团长、团长、副师长、师长。抗美援朝回国后，总部决定扩编空降兵部队之时，高职低配担任七二四九部队副师长。一九六五年，任该师第三任师长直到今天。在担任副师长和师长期间，为空降兵部队引进的某新型运输机和新型伞完成了开拓性的跳伞实验，对提升全军部队的整体战斗力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于学勤参谋长是河北省易县太行山区，生于一九二四年，少年时还算富裕的家境让他一直念到了初中，初中还没上完，卢沟桥的枪声就打响了，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战争很快波及到保定。因为残酷的战争，他只好跟着舅舅在保定城里做生意。舅舅生性耿直，不愿做亡国奴，所以舅舅的生意难以维继，就又回到老家。一九四零年加入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参加过着名的“百团大战”、“千里跃进大别山”、“淮海战役”、“渡江作战”和“解放大西南”等战役，历经大小战斗二百多次，战斗作风勇猛顽强。解放战争初，他被调入刘邓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处担任参谋，他从战士一步一步成长为高职低配的正师职师参谋长。
全师的首个跳伞日，航空兵部队一共动用了五架飞机，其中，三架是运-5，两架是c-46。这五架飞机以流水作业方式从飞机场依次起飞后在空中一架接着一架来回盘旋。今天的航线是从兰封市区上空飞过，再经五边飞行，然后从西北飞往东南方向直插位于南郊的着陆场上空。
着陆场上空，“伞花”朵朵绽放开来。跳伞员一波一波一队一队腾云驾雾从高空降落到低空再降落到地面。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空降兵第1团新兵营第1连一百一十二人全部安全完成了首次跳伞任务，实现了首次跳伞安全顺利的目标。得到周营长的批准，五辆解放牌汽车满载人员和伞具安全返回营区。
战士们像打了胜仗一样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嘹亮的《空降兵战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连队。队伍在连队西侧大路上停下来后，郭连长说：“同志们，从凌晨五点半起床到现在，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圆满地完成了首次升空跳伞任务，为全营顺利安全跳伞开了个好头，大家都表现出了英勇果敢的训练作风。解散以后，各班、排要利用饭前这段时间，先以班为单位认真总结今天上午跳伞的经验教训；中午好好休息；下午各排组织叠伞。解散！”
经过简短休息，王国强在西山墙外的阴凉下开始了跳伞总结为主要内容的班务会，全班坐成两排面对面坐着。王班长面带喜悦语气平和地说：“今天的班务会，每个同志就首次跳伞进行认真总结。发表对跳伞的认识也行、谈感受也行、揭‘伤疤’也行、谈成功的经验也行，不论从哪个方面谈，都是为了相互借鉴相互提高，以便圆后序跳伞任务的圆满安全。我希望大家积极踊跃的发言。”
脸庞白皙平常不太爱说话的杨红旗举起右手主动请缨，这让大家出乎意料。
王班长见杨红旗举起右手，说：“好，杨红旗说。”
杨红旗似乎还处在跳伞成功的欣喜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举起手的。听到班长要他发言，就自嘲地说：“班长，我、我不会说话，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咋就举了手，我怕说不好，大概、可能是我太高兴了吧……”他越想为自己开脱就越说得结结巴巴，说着，脸上就露出羞涩尴尬的表情。
看着杨红旗吞吞吐吐言不由衷地样子，王班长和蔼地鼓励他：“杨红旗，你别怕，大胆说，说错了不要紧，只要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大家不会笑话你的。你篮球打得那么好，怎么说起话来还像个大姑娘啊，大胆说。”
班长动情暖心的话让杨红旗似乎有了些想要发言的底气，但他还是不敢正视班长和副班长。突然间，杨红旗就像打机关枪：“要想跳好伞，就要把伞叠好。只要按照班长教的把伞叠好了，大胆跳出飞机就会顺利开伞。这就是我想说的。”
王国强鼓励说：“杨红旗，这不说得很好嘛。只要你鼓起勇气，打消顾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就一定能说好。我提议，大家对杨红旗同志刚才的讲话拍手鼓励。”
在大家的掌声中，杨红旗感到自己完成了一个壮举，他终于敢在人前说话了。
胡智兵迅速举起右手说：“班长，我要发言。”
“好，胡智兵讲。”
“我同意杨红旗的意见。我还想从其它方面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大家知道，跳伞是一项空中体育运动项目，我们有幸成为伞兵，都必须完成规定的十次跳伞任务，这是非常光荣的，也是值得自豪的。那怎样才能有效克服和战胜恐惧心理圆满完成跳伞任务呢？我认为就要把地面训练的基本功打扎实，同时要牢固树立完成任务的自信心。自信心一是从扎实的基础训练中来，二是从个人与生俱来的胆量中来，三是要有过硬的个人素质，个人素质来自平时扎实的基础训练和过硬的政治素质。这是我对顺利完成跳伞任务的认识。”
王班长一边听一边默默点着头。他说：“胡智兵讲得很好，大家继续发言。”
王二虎站起来说：“班长，我发言。”
王国强示意他坐下来。
王二虎操着浓重的口音说：“离机动作和操纵还有平稳着陆都是保证跳伞安全的前提。所以我认为，熟练掌握地面动作和空中操纵对跳伞都是非常重要的。”
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谈着自己的体会，大家从首次跳伞的细节到个人的心理活动等方面讨论得相当热烈。
王国强温润的眼神看着还一言没有发的秦大山：“秦大山，还都没听你发表高见呢？”
“班长，大家的感受也是我的感受。地面动作训练以来，我考虑了一些问题，至今也没弄明白，不知能不能说？”
王班长坚定地说：“现在，我们开的就是思想交流会，也是总结提高会，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讲。大胆地讲，把你的想法讲出来，让大家都听听，我们就是要好好讨论讨论。”
秦大山接着自己的话题疑惑地连续发问：“我在考虑一个问题，部队跳伞到底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跳伞而跳伞吗？肯定不是。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想，恐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打仗，为了打胜仗，为了解放宝岛台湾，也为了抵抗侵略。跳伞是要把部队投送到战场上的一个手段，仅仅是把部队投送到战场上的一个重要环节，是为了垂直快速接近敌人的一种战术手段罢了。我要说的是不同的兵种，比如步兵、炮兵、工兵、防化兵、侦察兵、通讯兵，这些不同的兵种每个人需要携带什么样的武器装备？什么样的弹药？重装备和弹药怎样与人员一起空投到地面？如何保障食物和弹药的连续供应？一个班（组）、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或者一个团降落到地面后，如何才能快速地收拢在一起？作战人员降落到地面后，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所在的作战单元？如何接近敌人？如何消灭敌人？完成任务或者完不成任务以后又该怎么办？对于这些问题，我已经想了很多天了，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秦大山停顿下来看了看班里的每个战友。大家也都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他发言时两个班长全部记下了他所讲的话。
王班长接过话茬鼓励说：“秦大山，你所说的这些问题，甚至我们这些当班长的都没考虑过。你所讲的话别说付诸于训练，就是想也没想过。你眼光独到，考虑的很长远，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边境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你想的没错，更不是想多了。作为一个新兵，你能想到这些是的确难能可贵，你这是‘忧患意识。’我相信，目前我们还办不到，但随着我国国力的逐步改善，部队的投送能力一定会得到改善的，你所想的那一天一定会实现的。本来不想说，但今天秦大山同志有疑问，我就提前透露一些消息给大家。目前听到一些风声，下半年部队要扩大编制，规模不小，听说我们师要装一个直升机团，还要增加一部分重装备和防空火力以及反坦克火力，部队的轻武器也要更新换代。”王班长的一番话，让大家更加兴奋了。秦大山接着话茬说：“我想，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大家应该抓紧基础训练，熟练掌握杀敌本领，以此来弥补武器装备上的不足。作为一名空降兵战士，跳伞降落到地面后该干什么？我们不得不多问几个该怎么办。从上飞机开始，我们就意味着上了战场，一理降落到地面，那一定是到敌后了，大家想一想，敌我双方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战斗，那时谁都不会手软的。谁手软，谁就吃亏；相反，谁动作快、谁战术灵活、谁装备精良、谁战斗素质好，谁就能取得主动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谁就能存活下来。我可以断定：从我们跳离飞机开始，敌人就决不会让我们从容收伞。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在空中就要向地面上包围我们的敌人实施火力压制以争取主动。如果情况正常，每一个人都应该迅速解脱伞具，迅速收拢人员和武器装备，充分利用地形地物，及时脱离空降场，向着任务区域迅速集结；如果人员和武器装备直接降落到了敌人当面，我们就要根据具体情况，让一部分人员留下来与当面之敌作战，掩护大部队迅速向目标转进，这应该算是‘以牺牲局部利益换取大局’的情形；如果刚降落到地面，局势对我不利对而敌有利，那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不利态势转换成有利的态势，反过来形成对敌的不利态势，在短时间里达成我们的作战意图。我想说的是，我们做军人的，不论是组织跳伞还是组织实弹射击训练或是战术训练，都应该从有利于战胜敌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军事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部队的综合素质，说白了就是为了打胜仗。在战斗中，我们每一个人在每一个作战单元里担负着不同的责任，而每一个作战单元都有着不同的使命，一个作战单元就是一个整体。因此，每个人都是非常关键的，只有每个人都强，则每个作战单元才能强，一个大的整体也才能更强。所以，平时的训练就应该从实战需要出发，强化体能、技能和战术训练，把强化战斗意识和训练意识统一到打胜仗上来，而决不是相互分离的两张皮。跳伞训练也是如此。”秦大山的进一步发言，让全班的战士明白了运用战术的好处，班长和副班长时不时点点头。
秦大山发言完毕，战友们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大家都说秦大山想得长远，通过一个跳伞还能想到这么多事情。
这时，一向性格内向的蓝向红不服气地开了口，他有些不服气地质问秦大山：“秦大山，我问你，你刚才所说的，依我看就不是新兵考虑的事，你所说的应该是师长和团长应该考虑的。你一个新兵，考虑的是不是太多了？”
秦大山没有反驳也并不打算替自己辩驳，蓝向红这么轴的人他懒得理他，这是个喜欢认死理的人。
胡智兵听不下去了，轻蔑地白了蓝向红一眼，冒出一句富有刺激性和挑战性的话：“蓝向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秦大山是啥人，你知道吗？”胡智兵替秦大山打抱不平的话，让自知理亏的蓝向红低下了头，南向红再也没有反驳的勇气了。
看着蓝向红已经低下头，王国强和李志诚也再没吭声。
秦大山的发言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进了一个大石头，顿时激起层层涟漪荡漾在大家的心中。可就是这一番话，引起了两位班长的兴趣。显然，秦大山对跳伞训练要落实战术思想这个看法，两个班长从心里是赞同的。回想起秦大山在轻武器二练习实弹射击时自觉进行战术动作的情景，王班长知道他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王班长的目光在战士们的脸上移过来又移过去，然后语气凝重地说：“同志们，你们真的没有听出来吗？秦大山同志可真是高见啊，他的想法确实独到，给我们的训练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大家不要以为秦大山只是一个新兵就位卑言轻，他和你们一起入伍，可他确实站得高看得远。如果你们每个人都能像秦大山一样考虑问题，身体力行地把战术思想贯穿到军事训练当中，那我们的班在战斗中的生存能力就会大幅度地提高，打胜仗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强。如果我们排、我们连人人都有他这样的看法，那我们这支部队的整体作战能力也将会大幅度地提高。秦大山的这个想法，我会向连长如实汇报的。我想，连长一定会支持他。秦大山同志的文化功底厚实，经常利用训练间隙自觉学习古今中外的军事着作，他一直在充实自己的头脑，想必大家早就知道了。作为一名新兵，秦大山对部队长远建设的思考是难能可贵的。”王国强的一席话，不一定完全让蓝向红服气，但对统一全班树立正确的训练意识必定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全班讨论虽然结束了，但是由秦大山的发言所引起的思考在王班长和李志诚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国强坐在靠近窗户的办公桌前静静地思考着秦大山的话，秦大山的话让他这个当了五年兵的全师优秀班长也自愧不如，一个刚入伍才几个月的新兵能想的这么长远这么独到，而自己却没有想到，与秦大山相比，自己还是渺小了。虽说秦大山日常言语并不多，可他无论是在政治教育还是军事训练上都很勤奋，他看问题一针见血，发现问题切准要害，这都有赖于他有着深厚的文化素养，他机智敏捷精力充沛训练刻苦不畏困难，的确是一个很全面的战士。像秦大山这样的战士，经过持续地打磨，以后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能拿得起放得下。郭连长多次对他说过，秦大山是一个好苗子，周营长、张教导员都很器重他，明确要求要花些心思把秦大山培养出来。秦大山挤时间学习军事知识，尤其是学习毛泽东军事理论，将对他的综合能力提升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
中午时分，大多数战士躺在床上休息了。秦大山却毫无睡意，从床下拉出马扎坐上去一边思考着边一写下这样一段话：技术训练旨在提高战士的技能，而战术训练意在锻炼单兵和作战单元的作战技能。跳伞训练技术性很强的训练，应该是空降作战的第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