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尚未完全落定，空气中仍飘着焦尸残留的腐气。陈清雪掌心伤口已经结痂，可开山刀上的裂痕却像条蜈蚣，越爬越深。
“别碰那些碎石。”冉光荣低声提醒，哭丧棒在掌心微微震颤。他蹲下身，用铜钱在地上画了个圈，三枚乾隆通宝滴溜溜转着，最终停在大厅中央那处凹陷边缘。
“井？”刘淑雅舔了舔嘴唇，“底下有东西。”
“不是井。”彭涵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盯着那块地，“是锁妖井。”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有人往水里投了颗石子。紧接着，一道暗青色的光从凹陷处升起，勾勒出一口古井轮廓，井口锈迹斑驳，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玩意儿……活的？”陈清雪皱眉。
“不是活的。”冉光荣将哭丧棒轻轻点地，“是守界碑动了。”
井边的符文开始发光，像是回应他的言语。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得下去。”陈清雪握紧开山刀，眼神坚定。
“你确定？”冉光荣看着她手背浮起的青筋，那道裂缝还在蔓延。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迈步走向井口，脚步沉稳。
刘淑雅跟上，嘴角一抹灰烬被风吹散。她的瞳孔忽明忽暗，仿佛有两个灵魂在轮流掌控身体。
“等等。”彭涵汐拦住她，“你刚才吃了什么？”
“尸体。”她笑了笑，“味道不错。”
“别乱来。”冉光荣低声警告，“你现在不是以前的你。”
刘淑雅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沾着一缕黑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走吧。”彭涵汐叹了口气，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她手腕上，“镇一下魂。”
几人沿着井边狭窄的石阶往下走，空气越来越潮湿，脚下的台阶也开始变得湿滑。墙壁上布满古老的咒文，偶尔有一两道微弱的蓝光闪过，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这些字……”陈清雪伸手触碰其中一行，“我能看懂。”
“什么意思？”冉光荣问。
“血养碑，魂补阵。”她轻声念道，“孩童精血，百日为引。”
“庹亿帆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彭涵汐推了推眼镜，“他需要的是纯净血脉。”
“所以才找上我。”陈清雪冷笑一声，“我妈到底是谁？”
“也许……就在下面。”冉光荣指向井底。
井底隐约可见一块巨大的石碑，表面覆盖着一层青苔，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名字。最醒目的，正是“陈清雪”三个字。
“谁刻的？”刘淑雅凑近，“你怎么会在这上面？”
“不是我。”陈清雪摇头，“是我妈。”
她伸手拂去青苔，露出一段模糊的手札内容：
“若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他已经找到你了。
翡翠鸳鸯佩是你出生时戴在腕上的信物，
你的父亲……是他亲手毁掉的人。”
“这是……”她瞳孔微微收缩，竖纹一闪而过。
“继续看。”冉光荣压低声音。
“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只是替她守住这块碑，
直到你来。”
陈清雪的手指僵在半空，掌心渗出一丝冷汗。
“你们听到了吗？”刘淑雅突然抬头。
一阵低沉的钟声从井底传来，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
“庹亿帆！”陈清雪猛地转身，刀锋指向黑暗深处。
“不。”彭涵汐摇头，“是二十年前的回响。”
“什么意思？”冉光荣皱眉。
“这口井不是普通的锁妖井。”她指着石碑底部的一行小字，“它是守界碑的一部分。”
“守界碑？”刘淑雅重复这个词。
“用来封印灵气根脉的基石。”冉光荣低声说，“每一块都刻着守界人的名字。”
“就像……契约？”陈清雪问。
“对。”彭涵汐点头，“你母亲的名字，应该也在这上面。”
她们一起拂去另一侧的青苔，果然，两个名字并列出现：
“陈清雪”
“李素娥”
“李素娥……”陈清雪喃喃自语，“那是我妈的名字。”
“看来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冉光荣摸着耳后的疤痕，那道旧伤竟隐隐发烫，与石碑产生共鸣。
“但这还不够。”彭涵汐翻动着手中的签册，“庹亿帆为什么选中你？”
“因为血缘。”陈清雪忽然明白，“他说过，钥匙就是血脉。”
“所以他要找一个母体。”冉光荣接话，“一个拥有最强妖仙血脉的人。”
“那就是我。”她语气平静，“我就是那个钥匙。”
井底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些：
“你们终于来了。”
“这不是录音。”刘淑雅忽然开口，“是……他本人。”
“不可能。”彭涵汐摇头，“他在二十年前就……”
“他一直在等。”冉光荣缓缓说道，“等你们找到这里。”
井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青光闪烁间，映照出一个人影——穿着海派西装，袖扣是两枚龙洋银币，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欢迎回家。”那人影开口，声音温和如风，“我的女儿。”
陈清雪的手指紧紧握住开山刀，裂缝中的红光骤然爆发，照亮整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