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刚碰到门板,一股冷风就从门缝里钻出来。他立刻停下动作,后退半步。屋里灯亮着,但没人说话。桌上的纸张还在晃,墨迹没干透,显然是有人刚走不久。
他蹲下看地上的脚印,湿的,从后窗进来,直通内室。窗框上有刮痕,是靴子蹭的。他摸了摸剑柄,没拔,而是抬起袖口,用牙齿咬住竹哨一端,轻轻一吹。
哨音很短,像夜鸟叫了一声。
医馆后院,苏晚晴正在擦剑。她听见声音,手一顿,立刻起身。剑入鞘,人已跃上墙头。她顺着屋檐跑了几步,落在前厅外的廊下,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有人在翻东西。
她抽出剑,一脚踹开门。
前厅里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正往药柜上泼油。一人举着火把,眼看就要扔出去。苏晚晴冲进去,剑光一闪,火把落地。那人手腕冒血,哎哟一声缩回去。
“谁让你们来的?”她站到药柜前,挡住他们去路。
没人回答。四个人同时扑上来,刀刃对着她脑袋、胸口、腰腹招呼。
她不退反进,剑尖点地,借力一旋,躲开两把刀,反手削断一人手臂筋脉。那人刀掉了,捂着手往后倒。她趁势踢翻第二人,剑柄撞上第三人鼻梁,骨头咔嚓响。第四人收不住,撞上同伴,三人滚作一团。
外面又冲进来十几人,堵住门口。
白芷这时从内室破门而出。她手里抓着一把灰绿色粉末,迎面撒出。粉末遇空气变成细雾,几个黑衣人吸了一口,腿一软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软骨散。”她站在门边,语气平静,“再往前一步,你们的膝盖就别想要了。”
剩下的人停住,不敢乱动。
苏晚晴趁机扫视全场。这些人穿的都是普通黑布袍,没有标记,但靴底带着窑土特有的红泥。城西废弃窑厂的地界,一般人不会去。
她盯着最里面那个拿火把的人:“你是领头的?”
那人冷笑一声,摘下面巾。
是个中年男子,脸色发青,眼窝深陷,穿着太医院判官服的内衬,外面套了黑袍。
“赵明德?”白芷认出了他,“你不是在太医院当差?”
“当差?”赵明德呸了一口,“我当了二十年医官,俸禄不够买三副药材!林昭搞什么惠民价,把药卖成白菜钱,我靠什么活?”
“所以你就卖假药,坑百姓?”苏晚晴冷冷问。
“他们没钱看病,关我什么事?”赵明德瞪眼,“我有家有口,我不贪,怎么活得下去?你们清高,你们无私,你们饿着肚子写奏折啊!”
他说完,把手一挥:“烧了它!全都给我烧了!让他们的仁政变灰!”
黑衣人再次扑向药柜。
苏晚晴不再废话,提剑冲入人群。
她专挑关节打。肩、肘、膝、踝,每一剑都精准刺入缝隙。有人想举刀挡,她剑尖一抖,顺着刀背滑上去,直接割破对方手指。五指无力,兵器落地。
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她侧身避过,反手一剑扎进对方大腿。那人惨叫倒地。她抽剑时带出一道血线。
十息之内,地上躺了八具尸体,还有六人重伤不起。剩下的三个护在赵明德身边,刀刃对着她。
她喘了口气,剑尖垂地。
“最后机会。”她说,“放下刀,还能留条命。”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齐齐扑来。
她抬剑,横斩。
第一人咽喉中剑,倒下。第二人胸口被刺穿,扑街。第三人砍到她左肩,衣服裂开,皮肤划出血痕。她不管伤,剑回撩,从下往上贯穿对方下巴。
那人仰面倒地,眼睛还睁着。
赵明德脸色煞白,转身想逃。
她追上去,一剑甩出。
剑尖穿过他右肩琵琶骨,把他钉在墙上。
“你说你是医官?”她走过去,拔出短匕首抵住他喉咙,“救人的地方,成了你发财的生意场?”
“咳……”赵明德吐出血沫,“我不过……替上面背锅的人之一……你以为……只有我一个?”
“上面是谁?”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神泉……他们在神泉等着你们……等你们去喝水……等你们中毒……等你们死绝……”
笑声戛然而止。
他头一歪,不动了。
苏晚晴拔出剑,血顺着剑刃流到地面。她转身看向白芷:“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毒。”
白芷上前搜身。她在赵明德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针尖发黑。
“狼毒。”她皱眉,“狄戎那边的东西,沾血即溶,能传三代。”
“系统!”苏晚晴低喝。
半透明界面在她眼前弹出:【检测到目标携带狄戎狼毒,具有强传染性,建议立即隔离】。
她立刻撕下赵明德一块衣襟包住银针,扔进火盆。火苗腾起,黑烟冒了出来。
“通知秦枭,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准进出。”她下令,“查这批人是从哪进来的,窑厂那边马上派人去盯。”
白芷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洗井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投毒,但保险起见,所有药材重新封存。”
苏晚晴走到窗边,推开后窗。外面是条小巷,地面还有几道拖痕。
“有人跑了。”她说。
“六个。”阿福从外面进来汇报,“都是轻伤,趁着混乱溜的。我们的人追到半路跟丢了。”
“靴底是红泥?”
“对。”
“那就一定是城西窑厂。”
她低头看自己的剑。剑刃上有血,也有油污。刚才那人往药柜泼的是桐油,一点就着。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整间医馆都会烧起来。
她把剑插回鞘里。
“叫工匠来加固门窗。”她说,“加铁栅,换锁,后巷设岗哨。从今晚开始,医馆实行宵禁,非登记人员不得入内。”
白芷走过来:“你还记得林昭说的‘初级电报机’吗?”
“记得。”
“我觉得不能再等了。”白芷看着满地狼藉,“我们现在连消息都送不出去。万一神泉真有问题,靠人跑腿,来不及。”
苏晚晴点头:“我会让义勇营调人守着试点线路。湖州到歙县那段,必须尽快通起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秦枭带着锦衣卫到了。
“尸体带走。”他对手下说,“所有衣物、武器、随身物品全封存。窑厂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他看向苏晚晴:“这人身份确认了,确实是太医院判赵明德。但他没有调动黑衣人的权限。”
“所以他背后有人。”
“而且是能在太医院内部做手脚的人。”
苏晚晴盯着赵明德的脸。他已经僵了,嘴角却还挂着笑。
她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在他怀里摸索。
掏出一块铜牌。
上面刻了个“申”字。
她没见过这个标记。
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编号。
“把这个送去给墨玄。”她说,“让他查查墨家遗脉里有没有这个记号。”
秦枭接过铜牌看了眼:“我顺路带过去。”
白芷这时走过来说:“我验过了,井水没事。但他们试图在煎药房放火,那里堆着三天的防疫汤料,要是烧了,至少影响五百人用药。”
苏晚晴闭了下眼。
睁开时眼神更冷。
“从现在起,所有药剂制作必须双人监督。”她说,“夜间巡逻加倍。任何人靠近医馆五十步内,先喊话,不回应就射箭。”
阿福应声去安排。
她站在大厅中央,看着地上血迹、打翻的药罐、断裂的刀刃。
这场袭击不是偶然。
有人想断她的根。
但她还站着。
剑也没断。
她伸手摸了摸左肩伤口。血已经止住。
外面雨停了。
风还在吹。
她抬头看天。
月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