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飞走了。
风把撕碎的急报卷向城外,像两只断了线的白鸢。林昭站在城楼上没动,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有点凉。
苏晚晴也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半步。红嫁衣的袖角被风吹得轻轻拍打在林昭的青衫上,一下,又一下。
城楼下的人还在喊。
“林大人!苏夫人!百年好合!”
“修学堂!修桥!我们等您!”
声音一阵阵往上涌,夹着鞭炮末尾的噼啪声和孩子的尖叫。有人敲锣,有人吹唢呐,还有老头坐在门槛上拍大腿唱小调。整条街都红了,连树梢都挂着红布条,风一吹就晃。
林昭低头看她,“他们还在等。”
苏晚晴点头,“不是等婚礼,是等咱们做事。”
林昭笑了下,没接话。他转过身,手搭在城墙砖缝里那道旧刻痕上。那是他刚来朔方时划的,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现在这道痕还在,可城墙已经全换成了水泥砖,连敌楼都加高了两丈。
“我们赢了。”苏晚晴忽然说。
林昭摇头,“没赢尽。”
他抬手指向北边,“朔方屯田收成是够了,可北方三州还是十年九旱。去年修的渠只能浇两万亩地,还有五万百姓靠天吃饭。”
他又指向南,“江南疫情是压住了,可那些村子连口干净水井都没有。孩子拉肚子死了六个,就因为喝了河沟里的水。”
苏晚晴没反驳。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打仗能守住城,守不住命。”林昭声音低下来,“敌人退了,灾年不会退。瘟疫不会退,穷也不会退。”
风突然大了,吹得两人衣摆翻飞。远处官道上,柳家的车队还在走,车轮碾过新铺的水泥路,发出沉闷的响声。再远一点,江南方向有炊烟升起,应该是驿站开始做饭了。
“所以接下来要干什么?”苏晚晴问。
“改科举。”林昭说,“加实科。算学、工造、农政、医理,都放进考场。寒门子弟不用只会背四书五经才能当官。”
“士族不会答应。”
“那就换人。”林昭看着她,“读书人不想干,就让会修桥的人考进来。会种稻的人当县令。会治疫的进太医院。”
苏晚晴嘴角动了动,“你这是要掀桌子。”
“不是掀桌子。”林昭摇头,“是重新做一张桌子。以前的桌子只坐得下一群人,现在得让所有人都有地方吃饭。”
他顿了顿,“还要兴工业。军工司已经改成工造院了,但不够。要在各州设铁坊、织坊、药坊,用机器代替人力。一个工匠能管十台纺车,一个农师能教百人育种。”
“钱从哪来?”
“发基建债。”林昭说,“百姓买债券,朝廷拿钱修路修渠。修好了收点过路费,十年还本。柳三爷已经在算账了。”
苏晚晴沉默了一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林昭说,“明天我就上朝提科举改制。后天批了就派人去江南建净水池。下个月开工第一座国立医院。”
他看向她,“你去余杭管工所的事不变。纺织厂要建,女子识字班也要开。谁拦,就用账本砸他脸上。”
苏晚晴终于笑了,“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哪一句?”
“你说我是换个战场。”她看着他,“那你呢?你的战场在哪?”
“在这。”林昭拍了下城墙,“也在每一条还没修的路,每一座还没建的桥,每一个还没吃饱饭的人家里。”
他握住她的手,“这条路很长。可能我这辈子都走不完。但我得走。你也得走。”
苏晚晴反手握紧他,“我一直都在。”
两人没再说话。
城楼下的人声渐渐弱了,应该是累了。有几个孩子蹲在路边啃糖葫芦,老头们拄着拐慢慢往回走。红绸还在飘,但灯笼一盏盏灭了。
林昭忽然觉得怀里有点烫。
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在他眼前弹出。
【强国基建系统提示:最终任务完成度100%】
【双线战局终结,民生初步安定,国力评分达85分】
【可选择:归去现代,或永驻此世】
林昭愣了一下。
系统沉寂太久,他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光幕静静浮着,没有滚动,也没有音效。只有那两行字,清清楚楚。
苏晚晴察觉到他异样,“怎么了?”
“没事。”林昭轻声说,“老朋友来了个消息。”
他盯着光幕看了很久。
十年前他刚穿来时,满脑子都是回去。想现代的空调,想外卖,想地铁。那时候觉得这辈子就是个意外,迟早醒来。
后来他修了第一座桥,看到村民挑着米过河不再怕涨水;
他办了第一个识字班,听到老太太颤巍巍念出自己名字;
他在瘟疫村熬了七天七夜,亲手把最后一个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慢慢就不想走了。
这里不是穿越的副本,是他真真正正活过的地方。
他低头看苏晚晴。她正望着南方,眉头微皱,像是在算余杭那边的工料账。风吹起她鬓边一缕碎发,她抬手别到耳后,动作很轻。
林昭忽然觉得心很稳。
他对着光幕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选,永驻此世,筑我强国。”
光幕闪了一下。
【选择确认】
【系统永久绑定宿主】
【开启‘文明跃迁’终章模块】
【解锁:国家教育体系、全民医疗网络、跨域交通网、基础科研机构】
林昭没看后面的列表。他把光幕关掉,伸手摸了摸胸口。那半块青玉佩还在,贴着心口,有点热。
苏晚晴转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筑什么?”
“筑路。”林昭说,“筑能让所有人走得更远的路。”
她点点头,没再问。
远处神京城的轮廓在晨光里渐渐清晰。钟楼上的铜钟晃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在擦。东市早点摊冒出了第一缕烟,油条下锅的声音隐约传来。
林昭拉着她往城楼台阶走。
“下去吗?”苏晚晴问。
“不。”林昭停下,“再站会。”
他仰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城门匾额上。那三个字——“迎恩门”——亮得刺眼。
十年前他第一次进城时,这匾还是歪的,漆皮剥落。守门兵懒洋洋靠着枪,百姓排队交税,有人跪下哭都没人理。
现在不一样了。
他知道还会有很多事。士族要闹,户部要卡钱,地方官会阳奉阴违。可能明年就有大旱,后年爆发新疫病。改革路上全是坑。
但他不怕。
他有手艺,有地盘,有队伍,还有她。
他低头看苏晚晴。她也正看他,眼神清亮。
“接下来,”林昭说,“该动真格的了。”
苏晚晴把手伸进袖子,摸出一张折好的图纸。
“正好,”她说,“这是我昨晚画的余杭女子工坊布局图。你看看哪里要改。”